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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深秋。
那天夜里,严亮被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惊醒。
他冲出门,看到村外方向火光冲天。
“是玉女逃了!”有人大喊。
严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很担忧小荷,而且也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山里,一个人根本就逃不出去。
一旦被抓到,她就完了。
于是,他抄近路冲进树林,果然在溪边发现了浑身湿透的小荷。
她的衣服被荆棘划破,脚上全是血,却还在拼命往前跑。
“小荷!”严亮一把拉住她。
小荷剧烈挣扎,看清是他后才瘫软下来。
“求求你……”她哭得浑身发抖,“放我走吧……他们要杀了我……”
严亮紧紧抱住她:“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他背起小荷,朝着山外的小路狂奔。
可他们还没跑出二里地,身后就亮起了火把。
“在那儿!”
“抓住他们!”
严亮拼命跑,可村民越来越近。
慌不择路下严亮脚下一滑,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他的大腿
他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小荷从他背上滚落,还没爬起来就被村民按住。
村长怒气冲冲地走来,“你疯了?!”
严亮挣扎着爬起来:“爹!放了她吧!她会死的!”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为了个买来的丫头,你要害死全村人吗?!”村长怒吼,“殷道长说了,没有玉女献祭,明年全村都要遭灾!”
小荷被拖走时,回头看了严亮最后一眼。
她的眼神,严亮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愧疚,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我被关在家里整整七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像是在触碰那段被锁住的记忆。
“我爹把我锁在房子里,为了惩罚我,每天只给一碗稀粥。他说,等我想明白了再放我出来。”
严亮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可我能想明白什么?想明白他们杀人是对的?想明白活人献祭是理所应当?还有把老人送进那种地方!”
——
房间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亮。
严亮在里面寝食难安,尤其是在第三天的时候,他能听到外面村民的议论声。
“听说那丫头被抓回来后,殷道长亲自‘管教’……”
“嘘,小点声,村长儿子还在里头关着呢。”
严亮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试过踹门,试过用木棍撬锁,甚至试图从窗口爬出去,可窗棂太窄,他肩膀卡在中间,磨得血肉模糊也没能挣脱。
直到第七天,他绝食了好几天,刘秀丽看不过去,偷偷的把他放了出来。
放他出来后,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在做傻事了。
严亮嘴上答应,但是心里却十分担忧小荷的安危。
——
严亮得知,这次小荷被关到了山神庙。
夜风刺骨,他瘸着腿悄悄摸到山神庙后。
柴房的门虚掩着,锁链垂在地上,早已没了小荷的身影。
他的心脏狂跳,转身就往正殿跑。
然后,他看到了她。
小荷蜷缩在神坛角落,身上只盖着一块破麻布。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
她的手腕和脚踝上拴着铁链,一动就哗啦作响。
严亮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声:“小荷……”
女孩猛地抬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看了严亮很久,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严亮冲过去想抱她,却被铁链拦住。
他颤抖着手去解锁,可锁眼早就被焊死了。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荷摇摇头,突然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没什么……就是画了些符咒,放了点血……”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手指却死死揪住衣角,“殷道长说,这样能让我‘更纯净’。”
严亮一拳砸在地上,指节顿时鲜血淋漓。
小荷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却冰凉得像具尸体。
“别这样……我跟姐姐从小就挨打挨骂的,已经习惯了。”她小声说,“我没事的。”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在她消瘦的脸上。
严亮这才发现,她的嘴角有一道新伤,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
“他们还让你笑了?”他红着眼睛问。
小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你记得桃花吗?”
严亮一愣。
“你说过,你们老家有漫山遍野的桃花。”他哑着嗓子回答。
小荷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等春天来了,你能带我去看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严亮的心口。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会的,我一定带你去。”
——
严亮没法打开铁链,而且经过上次逃跑,他们看的很紧。
他出来后被村长知道了。
严亮只好表面说已经想通了。
但那之后,严亮每晚夜深人静都偷偷溜去看小荷。
他带来一些伤药,带来偷藏的馒头,有时甚至只是一朵野花。
小荷的状态时好时坏。
有时候她会安静地听他讲山外的故事,有时候却突然发抖,说听到殷道长的脚步声。
某天夜里,小荷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严亮愣住了。
月光下,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天。
“喜欢。”他听见自己说,“等我们逃出去,长大了我就娶你。”
小荷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那说好了。”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两根手指勾在一起,晃了晃。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约定。
“第二次逃跑,是在立冬那天。”
严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计划了很久,甚至偷了猎户的砍刀。”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掌上,那里有一道陈年伤疤。
“那天夜里特别冷,我终于偷到了钥匙,带着小荷就往村外跑。”
“可刚出庙门,铃铛就响了。”
我心头一震:“铃铛?”
严亮苦笑:“殷道长在庙门口系了铜铃,我们一动,全村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