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意思，你一个屯长动手打曲将没错，错的只是他不经打？”
“我先得到的马，他凭着官威硬要抢我的。我说我们单挑。”汪苍看着马清，撅着厚嘴唇说，“谁知道他不经打。”
“你一个屯长，殴打军侯，知道什么罪吗？”
“祖主簿判我死罪。”汪苍翘着嘴唇，他又瞄了祖徽一眼，“大娘子救了我。”
祖徽一手抱在胸口，兴趣盎然地看着另一只手上的红指甲。
“啊？”马清夸张地回头看了看祖徽，“你不是死罪，是祖主簿判你死罪？”
“那倒不是。”汪苍垂了垂眼睛。
“判你死罪，可是冤枉了你？”
“没有。”汪苍偏了偏头。
马清点点头，又厉声道：“不说祖主簿判你死罪，我都要杀你，任何人都要杀你。就算你活着，也没有人要你，你别想在军中立足。”马清伸手使劲戳着汪苍的胸脯，“你再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你武艺再好也没用，你这辈子完蛋了。”
汪苍黝黑的脸成了猪肝色，他的牛一样圆的眼眶红了起来。
马清收回手指，看着汪苍。汪苍塌鼻子的两个鼻孔一张一缩，牙齿将厚嘴唇咬出了血印子，眼眶中涌出一汪泪水。
柴明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很识相地站到了几十步远的地方。
“大娘子不忍断了你的前程。”马清缓和了语气，“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他伸手拍了拍汪苍的肩膀，“其实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汪苍黑黝黝的脸上出现两条亮晶晶的小溪。
“汪苍。”马清喊。
“在。”汪苍擦了一把脸，挺胸道。
“去，拿武器过来。”马清命令。
“诺。”汪苍朝马清拱手，又朝祖徽深深弯腰鞠躬，转身下了墙。
“怎么用他？”汪苍下了围墙，祖徽朝马清倾着身子问。
“你的眼光不错。”马清对祖徽笑着道。
“当然，这五百名士兵里没有屯长，是他招呼着整顿的队形。”
马清用很诚恳的语气道，“能力没有问题。”
“也不说感谢。”祖徽翻了马清一眼。
“大娘子，我只有带一百人的经验，这一下子来了五百人，我还真带不了。我看这支队伍只能你来带，我听你的。”马清不知道祖徽突然这样帮自己是什么意思，便转换了话题作为试探，“汪苍怎么用，还是你来安排吧。”
祖徽转过身子。她蹙着眉毛一脸怒意地看着马清，突然伸出抄着的手狠狠打在马清的手臂上：“人家都想着多带兵，我这么跳上跳下给你找了机会，你还不要。”
马清痛得举起另一只手要还击。
“你打。”祖徽抄着手，昂着一张满是怒容的脸朝马清面前递了递。
“好痛。”马清将要还击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摸着被她打的地方，他装模作样地说，“你得帮我。”
“我还没有帮你？”
马清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下：“我是这样想的。汪苍这个人容易冲动，但依从性还不错，我刚才训斥他，又给他下命令去拿武器，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还要磨练。”马清低声道，“用他，既不能过也不能小气，还是让他带一百长槊兵。”
“哟，你怎么和我二哥一样，看似豪气，肚子里尽是心眼。”祖徽的眼睛夸张地上下扫着马清。
马清感觉祖徽挺大气。他伸脖子朝祖徽凑了凑，低声道，“前半句说对了，我和祖大哥一样。”他伸手在自己和祖徽之间划着，“我们都是自己人，所以实话实说。”
“哼。”祖徽不屑地撇了撇嘴。
“阿七带一百长槊兵。柴明，带一百刀盾兵。我亲自再带一百刀盾兵。你呢，就带一百名弓箭手。”马清用尊询的目光看着祖徽。
“我们这一程，长槊主防御，刀盾重进攻，我们对柴明不了解。”祖徽低声道，“让阿七带刀盾兵在前面开路，心里有底。”
“这样，我带一百刀盾兵在前，方琦在我后面，你在中间，后面是柴明和汪苍。”马清伸出两手朝祖徽比划。
祖徽歪了歪腰。此时她的腰又变得柔弱无骨起来，她看着马清比划的手。
“怎么样？”马清比划完了问。
“嗯。”祖徽直起上身点着头，“可以。”
马清转身去看柴明。柴明等人在几十步远开外对着张方的营帐指指点点。
“柴兄，阿七，你们过来。”马清朝柴明和方琦招手。
柴明拍了拍阿奇和洪泰的肩膀，又对方琦打了声招呼，几个人跑了过来。
“张方军好像已经垮了。”马清看着柴明。
柴明看着远处的军营摇摇头叹息一声。
“我们要往东去。夜里走会减少一些危险。”马清的眼睛从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要走吗？”柴明用意外的眼神看了看阿奇和洪泰。阿奇和洪泰也用疑惑的眼神和柴明对视。
“为何不跟着主力走？”柴明转过脸问，“这样很危险。”
“我还有几十个兄弟在东面，我必须和他们汇合。”马清道，“我知道危险，所以才要夜里走。”
“怎么走？”柴明看着马清和祖徽。
“那是五个屯队的士兵。”马清伸手指着围墙下，“柴兄，你是部曲督，我想委屈你带个百人队。”
“马兄弟，不要提部曲督了，我们是无主之人。”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阿奇和洪泰，朝马清拱手道，“河间王倒行逆施，我有心顺应天恩，脱离河间王，投效王师。马兄弟能给柴某和弟兄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已经感激不尽了。”
“柴大哥说的是，马兄弟愿意接纳我们兄弟，已经感激不尽了。”阿奇也朝马清拱手。
洪泰也微微弯腰朝马清拱手。
“好，爽快。”马清也朝三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指着围墙下的士兵，“最边上的那队长槊兵，由你带。”
柴明伸着脖子朝那队长槊兵看。
十二列的军阵整整齐齐。军阵前面，一个穿土黄色深衣卷着袖子的士兵提着一支长槊，腰上插着一柄锤，迈着快步走来。
正是汪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