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的盖子又关上了。柴凌素朝床榻走去的声音。
关键时刻就要到了,马清拍了拍柴明。柴明转过头来,马清将手中刀朝他晃了晃。
柴明咬着嘴唇朝马清点了点头又将头转过去。
“张郎,你看。”柴凌素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马清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啊,这,这…”张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有了?”
柴明的身子突然往上一挺,就像屁股上突然被针头扎进去那样。
“嗯。”柴凌素轻轻答应一声。
“让我好好看看你。”张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张方乃是关东一微贱,这一生都为了能成为上等人而活。老天有眼,让我四十有六方老来得子。他会让我张家子孙兴旺的。我创下的这份家业终于后继有人了,托列祖列宗的福。素素,我张方今生遇到你,真是不枉此生啊。”
“还不知道是女是男呢。你,你看看,我绣的,喜欢吗?”柴凌素抽泣的声音。
“好,好,我看看。”张方惊喜的声音,“啊,你什么时候绣的,我都不知道。”
这是柴凌素最方便下手的时间。
马清伸出头去。
身着绛纱袍,带着白袷帽的张方坐在床榻上,正低着头看着他双手捧着一件绿色的婴儿小衣。他的双手抖得厉害。
柴凌素腰间挎刀,这正是她抽刀看张方伸着的脖子最顺手的时候。她的手却摸着腰间,那里是马清给的小剑。她的手指伸进了腰带,却总是抽不出来。
柴明冲了出去。马清也提刀一跃冲了出去。
张方抬起头来,一张幸福的脸立刻变成了惊愕的脸。他的两道浓眉成了八字形,张着满是胡须的嘴巴看着柴明和马清,又将愤怒的目光转向柴凌素。
柴凌素流着两行泪水的美丽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掏出小剑朝张方脖子扎去。只是她的动作慢而无力,完全不似她展开那幅蜀锦时的明快。
张方在床榻上打了一个滚。柴凌素的小剑插进了床榻。
“来…”张方刚喊出来就被柴凌素压在了身上。柴凌素用那件小衣盖住了张方的脸,她双手抱住张方的头,将自己嘴巴使劲堵住隔着小衣的张方的嘴。被盖住脸的张方从鼻孔中发出“嗯嗯”的声音,一手推着柴凌素,一手摸索着抽腰下的刀。
柴凌素使劲搂住张方。张方将腰下的刀抽出一大半。
柴明来到两人的床榻面前。他身子成弓步,右手握住刀柄,将锋利的刀尖对准张方的脖子,左手推着刀柄。他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左手上往前推,就像用钢钎撬动一块千斤的大石头那样。
“噗”刀没入张方的脖子,就像切冬瓜一样。
“哗”柴明将刀抽了出来。持续的“哗哗哗”的流水声响起。大股浓浓的鲜血从张方脖子里划着一道弧度喷涌而出。
张方通红的脸慢慢变得苍白,他的身子瘫软下来。
柴凌素从张方身上翻身下来。也不管马清在场,她全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她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溅着张方的血,就像女鬼一般,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
“啪”柴明又是一刀。
带着白袷帽的张方的头就像球一样在床榻上滚了两圈。脖子里喷出的血在床榻上形成一个小水洼。张方的头大张着嘴,在水洼里滚了两下就摇摆着停止了滚动。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杀猪场的血腥味。
血从张方的脖子里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涌出,慢慢蔓延着朝躺着的柴凌素身下流去。马清一把将柴凌素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柴凌素的脸扭曲着。她不停地深呼吸,强忍着不哭出来。
“柴兄,找个匣子装首级。”马清从床榻上取下那支小剑,然后在帐篷四周扫视。
柴凌素迈动步子。她一声不吭地走到樟木箱边,撩起蜀锦,掀开木箱盖子。那张蜀锦滑落在了箱子后面。
她从木箱中拿出一个漆盒。她翻开漆盒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的婴儿穿的贴身短衣。她将短衣放在眼前看了看,将短衣叠好放在樟木箱子的另一边。她从漆盒里又拿出一条白色短裤,又叠好放在那件短衣上面。接着,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件中衣,一件宽袖外衣,她把它们都叠好放在一起。
柴凌素用从箱子里抽出一根红色线绳。她把叠好的小孩的衣裤都绑在一起,然后把绑在一起小孩的衣裤揣进自己的衣襟里。
她垂着眼睑,双手端着漆盒来到柴明面前。她的脸上都是红红的血点,就像长了红色的麻子一样。
柴明已经将张方的头从床榻上抓在了手中。他脱掉了张方的白袷帽,抓着张方的头发。
“把你的脸擦擦。”柴明一只手从柴凌素手里抢过漆盒,另一只手将张方的头塞进了漆盒。
马清来到樟木箱后捡起那张蜀锦。他将蜀锦扔给柴明:“把盒子包上。”
柴凌素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又到樟木箱子里拿出一件红色披风披在身上。
马清先出了帐子,有意给他们兄妹留出说话的时间。
祖徽一手扶着刀柄,在门口不安地踱步。阿青和小琴都学男人的样子手扶着刀柄,叉着腿面朝帐外。
祖徽停住踱步。她盯着马清的脸,眼尾下那颗小痣向上一挑,嘴角绽开一丝笑容:“解决了?”
“嗯。”马清看了看帐篷四周。
帐篷外,张方的亲兵们都背对着大帐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二组的几个人就在前面,顺着这条路过去就是。”祖徽挺着胸脯,身子微微侧向马清小声说。
“好…”马清正答应,一个声音让他的心如同被大车撞了一般猛跳。
“狗蛋,屠二娃。”农田从前帐沿着大帐警戒区的外围朝后帐方向走来。他那只悬挂着铁鞭的右手手腕抬到腰部的位置,左手举过头顶招呼着。
“在。”在大帐外第五层警戒圈上巡视的一名粗胳膊背铍的什长喊。
“在。”在第三层警戒圈上,距离后帐门不到五十步的一名跨双刀的什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