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蒋琴喊女郎公主,旁边的三娘禁不住一愕,勒马问道:“你叫她什么?……什么什么公主?”
蒋琴自知失口,敷衍的笑道:“三娘别误会,呃……事实上,见到任何一个漂亮女子,在下都会戏称她公主的!”
“是吗?”
三娘的一双美眸,瞬间凝成魅魅的三角:“那,怎么就没听你喊过本姑娘一声公主呢,是本姑娘不够漂亮吗?”
“不,不是……”
蒋琴一下子吃了憋:“……姑娘天生丽质,在下……”
“好了好了,”
卫侯晓得三娘在吃“道姑”的飞醋了,顺带着也在“借桑骂槐”。只可往前一提马,帮属下打个圆场说:“你可是堂堂的楼主呢,就是再漂亮,又有谁敢当着你品头论足呢?”
蒋琴趁势凑到卫侯马前,低声说道:“将军:方才这个道姑,就是夫人于回辕之夜、遇到的那个自称公主的女子啊!那时末将在暗处,她因此不知。”
李淮略一颔首,有意无意的脱口而出道:“曾听夫人说起过这人的,不想今日相遇,却失之交臂!”
这话儿,“恰巧”被临近的狐三娘听个正着,不由花容陡变:“哼,果然不出所料!——还说什么夫人不夫人,是有人自己在念念不忘吧!”
她的突然“放肆”,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一怔!
李淮则无可奈何的淡淡一笑,猛一策马、向“盛世居”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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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雅阁外。
蒋琴与宋安按剑而立,目光机警的扫视着、任何他们认为可疑的人。
雅阁厢房内。
三娘端起香茗,闪动着水一样的清眸问李淮:“你特特的打发人叫我来,不会就为喝茶吧?”
一点忧郁,在卫侯眼中掠过。他斟酌了下说辞,低低叹道:“月郎,……有麻烦了!”
三娘一愕,将茶盏停在了胸前:“什么麻烦?!”
李淮醋醋的瞥了她一眼:“你看上去,比我这做哥哥的还要紧张他呢!”
三娘这才察觉有些失态,故意将茶望桌上重重一撂说:“呵呵,你也太瞧得起本姑娘了。他麻不麻烦,与我何干呢,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是吗?”
李淮紧盯着她妖娆到无以复加的粉面,难掩心中的纠结与失落:“既是这样,不说也罢!”
“你不说,本姑娘也猜的着!”
“猜猜看。”
“十有八九、是他的易容出了岔子吧?不然,哼,你怎会想得到我呢!”
“错,”
卫侯明知他的“小计谋”,依旧顺口说道:“我找你是因为,他今日也封侯了!”
“封侯?……呵呵,这是好事呀,那可要恭喜你们李家,又多一个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侯爷了。只不过,哼哼,这可关本姑娘屁事呢!”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吻说话呢?”
卫候语气之间,蓦地现出一丝煞气。
三娘一愕!
原本的那种“百无禁忌”,不知不觉间、竟被这男人的威严给抹杀了:“那,……你倒是说呀:究竟怎么回事,是他不愿去做这个官嘛?”
“非也。”
“莫非你在担心……他做官之后,会按你编的那个故事,去找魏皇报仇?——天啊,这可是你自作孽呢!”
李淮极度阴冷的望了她一眼,紧紧的一捏茶盅:“才几天的功夫,三娘就开始厚此薄彼了,不是吗?”
三娘的粉面虽有些发烧,但这次却未再因循于他,反唇相讥道:“你平日自称百事缠身,今日好容易偷个闲、就为吃你弟弟的飞醋来了嘛?”
“唉,”
李淮不由一叹。
他不得不为这个女人的“心直口快”,而无可奈何了,转而说道:“你可知道,朝廷中的内候是做什么的吗?”
“不是说监视百官和百姓的嘛!”
“那么你的易容之术,又做到了什么分数。”
“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吧。”
“可以恒久不变吗?”
“哪有那样神奇!每隔大约一个时辰,就得用清水滋润一下。”
“否则呢。”
“否则,容易看上去干裂和呆滞。”
说到这里,三娘忽然不耐烦了:“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也要易容不成?……可是我得告诉你:老魔死后,他的面具整个世间就剩这一张了;简单的易容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易容、已绝无可能!”
“也就是说……你再不能化妆成狐月娘了?”
李淮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呵呵,”
三娘冷笑,然后用戏谑的眼神、揶揄他说:“妾怎么看出,侯爷忽然有点高兴呢!”
“岂有此理!”
卫候面色一红,蓦地察觉到了“跑题”!
急忙捻弄了一下茶盏,避开她的眼神说:“恰恰相反,我是在担心,三弟会因为找不到他的月娘而伤心呢。——呃,还有,”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略做沉吟说:“你知道吗,如果月郎做了官,隔三差五就得随皇帝早朝了;如此一来,即便不算朝房待漏,在金殿至少也得两个时辰呵!”
纳兰吃惊的瞪大了双眸:“你是说……他极可能会被朝廷的人识破?”
“尤其那些无孔不入的内候!”
李淮轻叹。
三娘微微一蹙蛾眉:“那你说怎么办,本姑娘又没法不让他去当这个侯爷的!”
“办法自有一个,”
李淮平视着面前的茶盏,淡淡说道。足够帅气的面庞上,呈现出一丝令人不快的冷漠:“找一个懂得帮他掩饰、又足令其俯首之人,侍奉在侧!”
三娘又是一惊:“这我就听不懂了:天底下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自然有的。”
“是谁……”
“狐月娘!”
“你这是……”
三娘蓦地气怔了,唰地站了起来:“你、你以为、姑奶奶就是你们兄弟的玩物吗!?”
“何必说的这样难听呢,”
李淮尽力克制着自己,起身走至窗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彻底易容成画中人的模样,时刻不要离开月郎!”
“你……混蛋!”
三娘气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个果子向卫候掷去!
李淮却反应奇快,听到风声猛一侧身、将果子抓在手里。
原本明朗的星目中,瞬间爆闪出愤怒的火花:“够了!——你在明月楼做的好事,在青鹤坊行的好功,都将我当做死人了吗?……还有,居然将月郎活脱脱整成了我的模样,还在小石桥旁私开了茶庄,你、你又是何居心,打量本侯什么也不知道吗!”
李淮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在声嘶力竭,昔日的温情与儒雅、竟已荡然无存!
然后轻轻放下果子,毅然决然的一按剑柄、转身出门而去。
蒋琴和宋安急忙迎上来,随扈着走下楼梯。
刹那间,
一股源于地底的寒意、瞬间冰彻了三娘骨髓,令她一阵痉挛、直接瘫软进了椅子里——
“天呵,他怎么会这样!……他、他难道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他嘛?
不晓得……所有他听到的、看到的、或想到的、统统不是真的?
不错,我是故意气他了,让他吃醋、让他生气了,可那是为了让他珍惜我、在乎我、好给我一个名分哦!
这难道很过分嘛?
而且将军呵,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甚至抛下了我所有的脸面和贞洁;而我,我也是个女人哦,虽然只是你们印象中、极其粗犷而野蛮的那种!
但你以为,以为我就不配有自尊、不懂得有贞洁吗?
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了!
你可知道:当我在明月楼、面对妓女嫖客时的那种强颜欢笑,连我自己都恶心;而去了青鹤坊,那种暗无天日下的困苦、奴颜婢膝的日常,是个人就能忍受的吗?
呵呵,哈哈哈……”
狐月娘忽然含泪狂笑:“不错,有一件事你算说对了:也唯有独对月郎的时候,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温存体贴、乃至……他的玉树临风,才会令本姑娘感觉自己是个人,是一个有人牵挂、有人不舍的真正女人哦……”
呢喃到这里,她居然一下平静了下来。
直起窈窕至极的身子,轻轻理了下鬓角的青丝,低低自语道:“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在明月楼、青鹤坊为他而自苦呢!
那种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且被青蚕折磨的欲火焚身,却不得不又因为另一个有恩于己的男人、而强自忍耐的痛苦,那个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了!
呵呵,这也好,本姑娘从此、无需再忍受这种渴望与克制交织的苦痛了,今后必如将军所愿!”
一念至此,女郎顿觉轻松了许多。然而一抹发自心底的情泪,也不由自主的从美眸中潸然而下……
——这既是对自己的一点自怜,
也是对“前情”的一种无奈与决别。
但随即,
她就狠狠的将泪水一抹,向外猛喊了一声:“都他妈死人吗,还不快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