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兄弟离开皇宫,并马回府。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更不见有一丝笑意。
本来嘛,
封侯拜相乃人生之极致,但对李蓟来说却尴尬了:自今而后,将如何面对那个与自己既相像、又相杀的狗皇帝呢?
为了母亲、大哥、和大姐他们,暂时不动他也就罢了,可又封的什么官、做的什么侯呵,岂不鸡肋!
而此刻的花帅呢,也并不比他轻松多少:看来这个白的像纸一样的好弟弟,对自己告诉他的那个“复仇故事”、已是深信不疑了呀!
可这对于转而“韬光养晦”的他,不仅没了一点好处,反而增加了一重危险——
这位已被仇恨裹挟的弟弟一旦封侯,是有机会接近魏皇的,万一真的行起刺来可咋办?被内候的人识破了“机关”,又将如何?
更可怕的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呵,自己正一心效仿的“吕氏移秦”之计,岂不落空!
他越想越后怕,猛然想到了李应:唉,也许只有他,才可以训导这头莽撞的小狮子了。
随即叫双喜:“即刻草拟一份手谕,命长史李应疾速赶路,务必在本侯离京前赶到!”
“是,侯爷!”
书童双喜急忙策马疾驰而去!
李蓟差异地问道:“兄长这么急召他来,有何变故吗?”
卫候搪塞的一笑,答非所问道:“你觉得李应这个人怎样。”
“有长者之风。”
“这就对了。我与他相知多年,做事难分彼此。为兄走后,凡事须多与之商议。”
“是。”
两人随即又不说话,神情陌陌的各自控马而行。
在走近西源堂时,卫侯忽然勒住马头,转脸对月郎说:“此处主人、是为兄故友,我要去铺中为母亲选几支山参。你先带人回禀一声吧,让母亲也为你欢喜!”
李蓟忙恭恭敬敬的秉手应了声:“是!”
然后一抖缰绳,带人旋风般赶回府去。
现在的卫侯身边,只剩下了偏将蒋琴和宋安。
他回首对蒋琴低语了几句。
蒋琴二话不说,立刻调转马头、向西城门奔去!
李淮随后下马,把缰绳交给宋安,挎剑走入西源堂。
阿檀早就注意到了他。晓得他跟读榜少年是一伙儿的,却不知他就是卫侯李淮。急忙殷勤的打个招呼说:“客官,买药还是看病。”
李淮只说了声:“待诏安在。”
阿檀急忙向里喊道:“师父,有人找!”
赵待诏早听出是卫侯,急急出来招呼说:“哎呀我的侯爷,今儿是什么风、使您大驾亲临呢?如不嫌弃,快请里厢待茶!”
卫侯微一启齿:“不麻烦了。本侯曾听秦庵说起,先生这边必屯有好货;今日公事经过贵堂,想顺便为家母买几支多年的野山参,可有么?”
待诏忙笑着答道:“有有!——尊府这位秦医官,可是既识得货、又通得信的!鄙处上月新进两支辽东参,每支足有半斤;若非老夫人,小人就留下自用了,还真舍不得呢!”
李淮轻笑:“好吧,麻烦待诏派人送进府去,不拘多少银子、一并带回!”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药铺。
待诏急忙送出店门去,眼看着他望西而去,才转身回来;掏出钥匙打开料库,取出两只硕大的人参包好,吩咐阿檀:“即刻送往卫侯府中,交于秦庵先生、就便结账,该银三百三十二两三钱,分毫不少!”
阿檀接过包儿,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那人就是卫侯吗?哇,……居然这么年轻啊!”
待诏叹道:“这就叫有志不在年高呵,只可惜天不可有二日。……嗯,好了,快去吧。别忘了把银子捎回来!”
“卫侯府在哪呢?”
“东走七八里,座北最大的门楼就是,门前有两只大青石狮子,眼珠子是天然绿的。”
“知道了!”
阿檀欣喜若狂,立刻带着山参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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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带着宋安策马走了不远,在一个镖局前住下。宋安机警的回头四望,确信没有人注意他们了,才引着侯爷进到里面。
这时候,镖局内正忙着分派货物呢,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宋安随即找个僻静处,先请侯爷坐,然后去到后堂来见掌柜。
那掌柜原来是一个满脸胡须的青年镖师,此时正悠闲的喝茶呢,猛然一见宋安、撂下茶碗就站起来:“宋兄!”
宋安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说:“将军来了,在密室。”
镖师面色一紧,急忙随宋安来到密室行礼:“将军!”
李淮一摆手:“前几天你们干得漂亮,既保护了我们的人、又驱使楼兰人暴露。只不过还是有些早了,让燕国人漏了网!”
镖师急忙再次行礼:“禀将军,燕国人的行踪我们已经掌握,就在这街上的波斯商铺中藏匿。属下经常与商队打交道,已在里面安插了自己人,随时听候将军示下!”
卫侯春风满面的一挥手:“非到用时,先不要惊动他们!”
“是!”
“你们的镖局,现在生意做到哪了?”
“西京之外,向南已到闽粤,西至玉门关,东北跨越黄河、直达幽州和渤海地面。”
“路上还算太平吗?”
“战乱初定,各地盗匪、游民多如牛毛。好在我们在各地都有分号,所有商队都愿请我们押镖和护送,包括那些伪装成马帮、驼队的胡人细作!”
卫侯满意的点点头:“雷弟过几天也要离京的,我担心这是内候的调虎离山之计,接下来会清查我们的人的。因而你在京中的人数不宜过多,以免引起他们注意。可移往京外驻扎,这里只作为一个分号。”
“回将军,大可不必!”
“这是为何。”
“是因为有一个人,足可罩住我们不被骚扰!”
“是哪个。”
“原先上官参军的大公子——上官金英!”
“是他?”
“是。将军有所不知:这个人现在了不得,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四海八荒没有他做不到的买卖。”
“他经常让你押镖?”
“不仅如此。他看末将武艺还行,时不时就邀我去他庄上教授剑法。所以我们如今配合的极好:凭借着他爹爹‘京兆府尹’与‘监察御史’的身份,几乎所有禁品都可押运,而且无人敢查!”
“上官昀难道就认不出你吗?”
“回将军:上官昀几乎是不去庄园的,外面的产业一直是小郎君在打理。”
“嗯!”
李淮大喜,随即又命令道:“只是这一来,你更得加意小心才是。从即日起,无事不必与府中联系了;你所有行动,今后只听命于本侯,其他任何人、任何令牌,皆无权再调动你的飞镖营,包括你们小将军!”
“遵命,将军!”
鹿铭威武的一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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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日已过午。
毒毒的日头投射在街市上,晒的树叶都耷拉下来,行人自然也少之又少。
卫侯与宋安从镖局出来,上马继续向西而去。
快到西城门时,忽然听见背后有清脆的马蹄声;双双回头一望,看见一个女郎身穿道袍,头戴昭君帽,斜背宝剑,骑着一匹青骢马疾驰而来!
李淮微微一怔。
如今正当禁马之时,而这女子又是江湖之人,怎么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呢?
“哦,是了!”
当他望望空空如也的街市后,不由一笑:“这正是无人监管之时呢!”
思想之间,女郎已离得极近了,李淮这才发觉、此女简直清丽近妖呵!
他忍不住一拽缰绳,回身驻马观望。
只见她浑身紧致高挑,面透矜持,隐现的细眉下、一双深潭似的美眸波澜不惊,更让人联想起:那种往往自视甚高,难免会霸气侧漏的冷面娇娃。
花帅不觉有点失神。
蓦然感觉,这世上除了慕容、独孤、和纳兰之外,居然还有一种美、叫做“玉骨冰肌”呢!
然而就在卫侯想入非非之时,道姑却当主仆不存在一样、策马与他们擦身而过!
一阵香风,蓦地沁入心扉,令李淮心神一荡:好熟悉的香气哦!
恰在这时,蒋琴忽然伴随着一身男装的“狐三娘”纵马过来。
三娘瞧见了卫侯,禁不住秋波一闪,送来极尽阴柔的一望!
“道姑”的眸光,则不觉为之一凛!
这时来至切近的蒋琴,无意中打量了她一下,失口喊了声:“公主?”
几个人都蓦然一惊!
道姑只冷冷的瞅了瞅他,又用眼角幽怨的斜了斜李淮,就猛一打马、继续向前奔去!
李淮紧紧的望着她,却不知道她是何方的公主,更不知她的美眸中、因何而暗含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