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记录一页页的都登记在本子上，南荣没法推脱他和江颂的关系。
于是他点点头：“您好。”
江海舟此前并没有见过南荣。
伊甸公司当年接手游戏项目的时候，是想把原团队的人一并挖过来的，但是那几个年轻人都以不同的理由相继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说实话，他们那时候开出的薪资条件并不低，对于刚毕业没多久，也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年轻人来说，算是很高的待遇了。
而且当时他们似乎正急着用钱，他们项目的负责人，也就是团队里的游戏设计师出了事进了医院，需要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
然而项目的交付和走账都需要时间，没法当即变现。
于是江海舟替他们垫付过一阵子的医药费，因此对“南荣”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他平时有很多工作要忙，没必要特意来探望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然而前不久，他的侄子江颂也出事了。
不止是他的侄子，游戏重新开服的当天，几乎所有登录魔法之刃游戏的玩家，全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昏迷。
起初人们还以为是全息舱的人机交互连接系统出了问题，纷纷打电话到全息设备生产的公司投诉。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能用全息舱玩的游戏不止一个魔法之刃，只有登录并且在玩魔法之刃的玩家出了问题。
作为一款国民现象级的游戏，魔法之刃的火爆程度不可小觑。
哪怕停服维护完的时候是工作日的上午，登录的玩家数量依旧达到了千万。
当地的医院都爆满了，突然昏迷的人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政府特意为这项特殊病症成立了专项小组，没日没夜地尝试研究攻克生物电流对大脑的破坏问题。
伊甸公司也遭受封查，对设备、程序进行全方面的检验。
但是即便是那么多专家汇聚一堂，也没法弄清这场灾病的来源。
江海舟在去到江颂的住的房子里收拾衣物的时候，在江颂的桌面上看到了几份文件。
有一份摊开着，他路过的时候随意瞟了一眼，似乎是他们接手魔法之刃这个项目前，原团队那边带来的一批手绘稿。
那些稿子基本都是废稿，他记得那些稿件在搬到新公司之后就一直堆在仓库里，怎么会出现在江颂的桌子上？
江海舟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手绘稿都被精心地用塑料薄膜封好了，用线圈装订成本。
搬家公司在搬老公司物件的时候，对这些废稿，基本都是随便用纸箱装的，不可能大费周章地像收藏品一样一页页地把这些纸张给封装起来，显然是江颂自己做的。
……他的侄子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江海舟的人脉和关系网比江颂要广得多，因此他很轻易地就能查到，江颂在前不久委托人调取了公司的数据库，查询了两个玩家的注册信息。
一个叫维里，显示查无此人。
另一个竟然叫作南荣，刚好跟开发游戏的项目负责人同名。
而且确实查到了对方的注册信息，数字id非常短，显然是在游戏发行前就注册过的内部账号。
他一翻页，看到了这个叫“南荣”的玩家的游戏数据，震惊地发现，这个人竟然从开服至今，都是在游玩的。
这很惊悚了，难不成那个正在疗养院里被吊着性命的植物人，其实一直在打游戏？
江海舟的想象力并没有那么丰富，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账号应该是别人在玩。
虽然全息舱绑定着使用者的生物信息，但是万一这个使用者用的是古早版本的全息头盔，就可以钻验证的空子，盗用别人的账号。
只是全息头盔的效果远远不如全息舱那么好，也早就被市场所淘汰了，哪怕是想搞代练的工作室，也不屑于使用这么老的设备。
这玩意就跟想用按键手机打moba游戏一样，纯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说得很绝对，搞不好还有这种人呢。
于是江海舟当时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前一天，曾经为南荣办理过医药付费项目的他，接到了一条患者即将出院的提醒短信。
江海舟：？
南荣的病症在全息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登记的其实很草率，就写了个实验室事故，连什么实验都没写。
所以那边大张旗鼓的专家们并不会查到南荣头上来。
但是江海舟很快就把事情联系在了一起，南荣在这个节骨眼上醒来，难保不是知道什么。
加上他侄子江颂不大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查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江颂和南荣难道认识？
于是他一开完会就来疗养院这边了。
时隔近五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曾被称之为“天才”的年轻人。
对方比起证件照上要消瘦很多，面颊有些微微的凹陷，嶙峋的肩骨挑着薄薄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久未打理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眼睛倒是很亮，话语也是不卑不亢的，衬得他少了些病气，依稀能看出几分当年意气风发的张扬来。
南荣语气平静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面对前辈，南荣并不想这么惜字如金装高冷的。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驯服自己的嘴皮子，以至于一讲太长的话就会打磕巴，这对一向有点死装的南荣来说是非常有挫败感的事。
于是他宁可被认为是高冷的装货，也不想被认为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结巴。
好在对面的江海舟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他的详细病历了，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道：“从一周前开始，就陆陆续续地有使用全息设备游玩《魔法之刃》的玩家出现了昏迷不醒的情况。”
南荣的呼吸微滞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这个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
“症状和你的高度吻合，都是疑似被生物电流扰乱了大脑正常功能。”对方继续说道，“我想知道你在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