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点响动已经足够让季伟和李玫欣喜若狂了。
季伟直接滑跪到南荣的床头,从被子里捧起南荣扎着输液管的手,捧在手心里托在面前,用一种祈祷的姿势开口:“小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南荣真是信了他的邪了,以为他真能听懂,于是努力“啊啊啊”了一番。
季伟狂喜:“他真的能听懂!小玫,你听见了吗?!”
南荣:?
他把希冀的目光转向李玫,不想后者也只会激动地点头:“他在和我们说话呢,是在说想我们了吗?”
南荣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像父母对牙牙学语的婴儿的鼓励,不管他说什么,两人都只会一顿激动,他绝望地合了一下眼皮,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南荣的这具身体缺乏运动,手被季伟托举在半空中,没一会臂膀就开始发酸,南荣只好抽动了一下手指,想把自己的手解放出来。
季伟更激动了:“小荣在动!他是不是在回应我们?他也一定很高兴的对吧!”
南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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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康复进度比医生预估的要快上很多,堪称医学奇迹。
一周不到,他就能从只能躺在床上“啊啊”叫唤的木乃伊变得可以自主进食加坐起来动弹两下了。
今天上午,借助着康复师的搀扶,他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两步了。
不过也就那两步,再多他就只能直挺挺地往下倒了。
他久未使用的语言系统依然跟不上他的思维,只能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一急就会结巴,让他又气又急。
当年团队里的三个人,季伟和李玫都有工作,张诚搬到外地去了,没法立马赶回来,因此白天都是南荣自己和康复师一起做训练,晚上的时候,季伟和李玫会轮流来陪他。
季伟来的更多一些,李玫毕竟已经有家庭了,没法一直来探望他,说过几天把女儿带来给他瞧瞧。
南荣的腿部肌肉萎缩得厉害,短期内几乎没法支撑他站稳。因此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让护工推着他去疗养院的后院晒会太阳。
走到半道上,护工发现忘记拿东西了,就把南荣推到前台边上,让他稍等一会,自己上楼去拿。
南荣就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边悬挂的一个登记本。
上面记录的是上个月登记过的前来探望的人员,他将本子翻到记录自己房间的那一页,看到上面按照日期一路往后签着的名字。
有季伟的,有李玫的,连忙碌的张诚都抽空来过两次。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南荣垂了一下眼眸,感觉眼眶都有些发酸了。
他这一垂视线,就看到的本子上月底那一行的探望签名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
南荣怔了一下。
……江颂?
啊?
那一刻,他感到两个世界被微妙地串联在了一起。
季伟和李玫闭口不谈曾在游戏直播里见到过南荣的事情,醒来后的日子又太过平静,以至于南荣差点以为,他在纳奇亚大陆所经历的种种切切,都是他在昏迷期间经历的一场混乱的梦境。
但是这个名字将他从侥幸中拉了回来。
南荣问前台值班的小姑娘:“这个月的,有吗?”
这个东西其实不该给病人看的,但是南荣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哪怕因为病气消瘦得吓人,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前台立刻鬼迷心窍了,翻出来了登记本递给他。
南荣唰拉拉地将本子翻到了自己房间的那一页。
江颂每天都会来,有时候只待一小会,还跟季伟和李玫碰到过几次。
南荣脑瓜子嗡嗡的,在脑子里迅速地换算着日期,发现江颂那小子应该很早就发现他现实里的身体还在了,但是竟然一直在对自己装傻充愣。
自己竟然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端倪。
江颂不是挺乖一小孩吗,怎会如此?
南荣的视线继续往下,发现江颂来探望的日期停留在了几天前。
那天正好是……收复完丹那特自治州,自己传回主城,被维尔里希爱暗算的日子?
也对,他记得那天正好开服了。
也就是说,开服那天,江颂可能进入了游戏,然后维尔里希启动了那个魔法阵。
游戏世界开始升维后,玩家就会被困在游戏里。
……只希望是江颂恰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
南荣突然有些后悔,江颂此前那么多次想和他交换现实中的联系方式,他自以为不会再回到现实了,就一次都没有同意。
若是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就记一个江颂的号码了。
不过南荣的脑子很快转过弯来,轮椅的车轴一转,南荣将本子翻转过来,点着纸面上“江颂”的名字,问前台:“能,联系他吗,电话。”
都怪纳奇亚的原始人生活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他差点忘了,疗养院的探望既然需要签名,那就不可能只签个名字就够了。
多半还登记了其他身份信息,比如证件,和电话号码。
果然,前台小姑娘以为他想联系家属,很热心地拉过一边的座机,并且帮他拨通了江颂登记的号码。
南荣接过听筒。
“嘟——嘟——”
忙音漫长的声响回荡在他的耳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南荣沉默地搁下听筒。
前台看他动作,熟练地安慰道:“没事,可能是正在忙工作,晚点再打一个试试吧。”
南荣点点头,护工阿姨正好回来了,就推着他往庭院里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南荣困倦不已。
他心想,都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这么容易犯困。
然而他现在就一条人在这,根本摸不到手机和电脑,也不知道游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准备等晚上季伟来了好好问问他,对方这几天一直支支吾吾的,大概是李玫跟他交代了什么,导致季伟在他面前讲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左右脑互搏,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隐瞒什么。
南荣靠在轮椅上想事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就回头看去。
来的是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人,手里还极具象征意义地捧了一束一看就是探望病人用的花束。
见他看过来,对方开口:“你就是南荣吧。听说你醒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南荣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没想起自己认识过这样的人物,于是他问:“你是?”
“我叫江海舟。”对方冲他和善地笑笑,“伊甸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江颂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