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一刹那间,沈稚欢后脊僵住,呼吸紧绷,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急促恐惧的心跳声隔绝。
是他。
周临渊。
隔着影绰的人群,周临渊也精准地捕捉到那双澄澈漂亮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会在他发火时变得小心翼翼,也会在服软时变得委委屈屈,更会在床上受不住时可怜巴巴地噙着泪看他。
周临渊视线从那张时隔三月再次相见熟悉脸蛋,渐渐往下移——
落在那只亲昵地搭在别的男人的手上。
男人抽着烟,唇角忽而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但眼底却黑得发凉,瞧着骇人。
李易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少女,当然能感受到先生的情绪变化。
看见他笑了。
沈稚欢条件反射地攥紧手指,一股寒气刹那间从小腿爬上后脑,无尽的惊恐袭来。
这时,沈世献刚和坐在旁边沙发的梁清昼打了个眼神招呼。
梁清昼瞧了眼衣冠楚楚的沈世献,又看了眼旁边挽着他的少女。
斯文一笑,隔空朝人举了下酒杯。
三个月前周二大张旗鼓地派人去安里山时,他就知道沈稚欢跑了。
只是没想到这沈稚欢摇身一变,竟成了沈从礼的外孙女。
梁清昼盯着刚到沈世献胸口的少女,不徐不疾地晃了下手里的酒杯。
沈稚欢成了沈世献的亲外甥女,而他在沈从礼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这个外甥女起过不该有的心思。
甚至现在...
梁清昼眸光兴致地喝了口酒,先看了眼这边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儿的沈世献,又看了那边认出人后,强压火气的周临渊。
这回可真有意思了。
假小叔对上真小舅。
周二是个疯的,沈世献也是个疯的。
眼光一转,落在少女那张过分精致好看的脸蛋上。
梁清昼心中怜悯了小丫头两秒,有时候美貌也是一种原罪。
手臂上倏地传来一紧,沈世献低头瞧了眼
那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指骨泛着青白。
视线往上,少女瞳孔猛缩,却又强压着冷静镇定似的攥紧手。
殊不知她现在脸色有多惨然苍白。
沈世献眯了下眼,循着她刚才看过的视线看去。
果然看见姓周的嚣张地往那儿一坐,嘴角还叼着根烟,目光锋利地盯着他旁边的小兔子。
沈世献没想到沈稚欢怕周二会怕到这个地步。
但戏还没开场她就露怯,那可不好玩。
外公不是说是亲友之间的晚宴么,为什么周临渊也会在这里。
沈稚欢心中一片惊惶。
感受着头顶那道锋利且实质性压迫感的视线,几乎迈不出脚步。
倏忽,一只带着灼热温度的掌心落在她手背上。
沈世献喊了句沈世欢,干净修长的手指拨开她攥在一起的拳头,又握着人家的手往上面搭了点。
沈稚欢下意识抬头看去。
“抬起你的脑袋,害羞什么呢,又不是没人撑腰。”
那双浅色的瞳孔就那样看着她,冷静且沉稳。
少女心中的慌乱渐渐镇定下来。
看见她眸中的惊颤时,沈世献眉梢不免轻挑。
胆儿小成这样,那会儿哪来的勇气跳的崖?
对方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她现在叫沈世欢,不叫沈稚欢。
而且她还认回了外公。
外公那么厉害,只要她咬定自己不是沈稚欢,周临渊一定不敢乱来。
见她思考了两秒便迅速地镇定下来。
沈世献满意她的聪明,脚步微转,径直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周临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人走来。
沈稚欢脚步看得出的迟缓慢吞。
她知道男人在看着自己,所以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去。
李易看着少女挽着沈世献的手,又看了眼先生寸寸变冷的侧脸,眉头皱起,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头回儿见你这么赏脸参宴啊,周二。”
沈世献能看见他眼都不眨地盯着他身边的人儿看。
他只装作看不见,关心似地问了句:“怎么不见陈霄,他没来么?”
男人没回答他问题。目光丝毫不遮掩地落在少女身上,抽烟的同时随意把手臂往椅背一搭
语气似笑非笑:“介绍一下?”
空气似乎安静了两秒。
沈稚欢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僵硬地抬了下脑袋。
骤然又对上那双黑眸,他神情闲散地抽着烟,眼底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看。
好像是在笑,但仔细看根本没有笑。
少女浑身一僵,心中慌乱害怕地将手抽了回来,眼睫下的瞳仁微微颤抖。
她手抽离的那一刻,沈世献眼眸侧过去。
他把手一收,又扭头看向沙发上的周临渊:“周二,你吓到我外甥女了。”
“这是我外甥女沈世欢。”
紧接着,他以长辈似的口吻开口:“世欢,这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周临渊,也是周上将的二公子。跟周先生问好。”
世欢。这个名字再度提醒了沈稚欢。
于是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那双压迫感满满的黑眸,压下心中的畏惧,开口:“周先生您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李易瞬间就感受到周围空气都冷了下来。
顷刻间,男人眸中温度尽散,脸上的笑也完全敛了起来。
他看着她:“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周遭似乎都变得逼仄压抑起来,宴厅内的众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沈稚欢亦看着他那双眼睛,神色强装着镇定不解,但掌心已经微微洇出了汗。
余光中沈稚欢像是又看见了什么,扭头又语气略显焦急地对旁边的沈世献说:“小舅舅,外公好像来了,我先过去了。”
沈世献瞥了眼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沈稚欢,点头应了句:“去吧。”
这话对沈稚欢来说无异于豁免令。
她没敢看周临渊,快步转身朝沈从礼的方向走去。
见周临渊还直勾勾地盯着,大有股下一秒就追上去的意味。
沈世献轻笑了声,坐下来拿出烟盒,往嘴上叼了一根:“别那么凶嘛周二,看你把我小外甥女吓的。”
周临渊冷脸收回视线,黑眸看向已经坐下来的沈世献,意味不明地嗤了声。
而那边的沈稚欢在和沈从礼会合后,老人见她神色慌乱苍白,当即就皱了眉:“怎么了欢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适才的恐惧被这一声温声细语的关切抚平了点,少女惊魂未定地摇了摇脑袋。
见他实在担心,又补充了句:“我没事的外公,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好。”沈从礼点了点头,“那外公等欢欢回来再宣布。”
进了洗手间,沈稚欢直接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后便直接往自己脸蛋上拍。
冰凉的自来水瞬间让她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没想到时隔三个月,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她还是那么懦弱。
沈稚欢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一分钟过后,等她彻底地平复心底那股翻涌,少女才擦了脸,关了水龙头。
正准备转身出去,腰间却突然传来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