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密道外的残雪未消,陈峰蹲在篝火边,手指摩挲着老金派来的信鸽脚环。竹管里的纸条浸着星锈味,字迹被冷汗洇得发皱:\"密室地脉生紫晶,似血炼,速归。\"他把纸条揉成团,火星子舔过纸边,烧出个焦黑的洞。
\"赵三。\"他转头喊。
赵三正蹲在溪边,捧水浇在腹部伤处。血水混着雪水往下淌,可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结了层淡银色痂——是星能浸润的痕迹。听见唤声,他抹了把脸站起来,气海处传来\"嗡嗡\"轻响,像春蜂撞窗棂。\"哥,我能走。\"
苏清雪从马背上解下包裹,寒星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石猛留着接应运输车。\"她把半块烤饼塞给赵三,\"你伤没好全,别硬撑。\"
陈峰扯过粗布裹紧星陨锅。铜锅的温度透过布料,烫得他虎口发麻——这是锅子在示警。\"密道里那些带血星核,跟老金说的紫晶一个味。\"他拍了拍马背,\"天枢盟怕是要动夜市盟的根。\"
石猛扛着巨斧走过来,斧刃上的血渍还没擦净。\"我守着后山大路。\"他瓮声瓮气,\"你们要是遇上麻烦...\"话没说完,被陈峰拍了拍肩膀。
上路时月刚过中天。三匹马踩碎满地冰碴,马蹄声在山谷里撞出回声。赵三骑在陈峰身后,伤处每颠一下都疼得抽气,可他咬着牙,手指扣进陈峰腰间的粗布——那里裹着星陨锅,热度顺着布料渗进来,把疼都焐软了。
\"清雪。\"陈峰突然勒住马。
苏清雪的手正搭在剑鞘上。寒星剑的银穗子不知何时起了轻颤,像有根无形的线在牵着摇。她抽出半寸剑身,冷光里浮起细密星芒,剑尖斜斜指向东南方——青河市的方向。
\"玉牌在共鸣。\"她皱眉,\"密室那边的星能...不对。\"
陈峰摸出怀里的星卫玉牌。这是从夜市盟密室取的第二块,纹路和星陨锅锅底的刻痕严丝合缝。此刻玉牌烫得惊人,贴肉的地方红了一片。\"像被什么东西搅浑了。\"他说,\"上次在密室,星能是清的,带点木樨香。\"
赵三凑过来看。他凝气境后期的修为虽浅,却也觉出不对——那星能里裹着股腥甜,像锈了的铜盆泡在血水里。\"跟密道里的血炼星核...\"他喉咙发紧,\"一个味。\"
苏清雪把剑插回鞘里。剑穗的银铃突然尖啸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天枢盟的人,进了密室。\"她的声音比寒风还冷,\"他们可能在找玉牌,或者...\"
\"或者毁了它。\"陈峰替她说完。他踢了下马腹,马儿吃痛,撒开腿往青河市狂奔。星陨锅在背后撞着脊梁,一下比一下重,像有人在敲战鼓。
青河市的城墙渐渐在夜色里显形。陈峰勒马停在城外土坡上,望着夜市方向——那里本该亮着星能灯,暖黄的光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河。可此刻,夜市的灯全灭了,黑黢黢的,只偶尔有暗紫色的光闪过,像鬼火。
\"老金的信里说,紫晶生在地脉。\"苏清雪翻身下马,指尖按在寒星剑上,\"地脉是星能运转的根,要是被血炼星能污染...\"
\"就像密道里的人骨。\"赵三接口。他想起密道里那些堆成山的骸骨,每个天灵盖都嵌着暗紫星核,\"星能被抽干,人就成了渣。\"
陈峰解下星陨锅,放在地上。铜锅接触冻土的瞬间,腾起一片白雾——锅底的聚星阵亮了,细小的星光顺着纹路爬上来,像活了的银线。\"走。\"他弯腰拾起锅,\"赶在他们毁了玉牌前。\"
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踩过结霜的荒草,往夜市方向去了。寒星剑在苏清雪腰间轻鸣,一声接一声,像在数着他们的步数。赵三摸着怀里的星核——那是从密道里捡的,暗紫色的光已经淡了些,许是被星陨锅的热度褪了色。他望着陈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黑黢黢的夜市,或许没那么可怕了。
快到夜市牌坊时,风里飘来股焦糊味。陈峰的脚步顿了顿——那是星能灯被烧毁的味道。牌坊下的青石板缝里,爬着几缕暗紫的光,像蛇信子。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那光,立刻被烫得缩回手——是血炼星能,带着活人怨气的烫。
苏清雪的剑\"铮\"地出鞘。剑身星芒大盛,照亮了牌坊后的巷子。那里的星能灯全碎了,玻璃渣子撒了一地,映着暗紫的光,像铺了层碎宝石。\"有人来过。\"她低声说,\"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陈峰把星陨锅背紧。铜锅的热度透过粗布,烧得他后颈发疼——这是锅子在催他。\"去密室。\"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老金说紫晶生在地脉,地脉的口子,在密室。\"
赵三摸出怀里的短刀。刀是夜市铁匠铺打的,锋刃上还留着火星子的痕迹。\"我在前头。\"他说,\"哥,你护着锅。\"
苏清雪伸手按住他肩膀。\"跟着我。\"她的声音软了些,\"寒星剑能探路。\"
三个人顺着巷子往里走。暗紫色的光越来越浓,像团化不开的雾。陈峰的心跳得厉害,他想起密室里的老木箱,想起箱底的星陨锅图纸,想起那块和自家锅纹路一样的玉牌。\"要是玉牌被毁了...\"他咬咬牙,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不能想,不敢想。
快到福来记酱菜摊时,陈峰的脚突然陷进土里。他蹲下身扒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石板缝里爬满暗紫晶簇,像长了鳞片的蛇。\"密室入口。\"他说,声音发颤。
苏清雪的剑尖点在青石板上。星芒扫过,晶簇\"嘶\"地缩了缩,像被烫着的虫。\"下面有星能波动。\"她皱眉,\"很弱,像要断气的人。\"
陈峰伸手去搬青石板。石板比平时沉了三倍,他咬着牙,额角的汗滴在晶簇上,发出\"滋啦\"的响。石板挪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风冲上来——是霉味,混着血锈味,还有星能烧焦的糊味。
\"下去。\"陈峰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火苗刚亮起,就被暗紫的光压得发蓝。梯子上结着晶簇,踩上去\"咔嚓\"响,像踩碎了一把玻璃。
赵三跟着下了梯子。他的星窍突然发烫,是天璇窍——那是凝气境后期才贯通的窍位。他伸手按住胸口,气海里的星气旋转得更快了,把那股腐臭的星能往锅的方向推。\"哥,\"他喊,\"锅在吸这些紫晶。\"
陈峰回头。星陨锅的铜壁上,暗紫的光正顺着纹路往锅里钻,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锅底的聚星阵亮得刺眼,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人眼花。\"清雪,\"他说,\"你感应玉牌。\"
苏清雪摸出怀里的玉牌。玉牌的热度已经退了,此刻凉得像块冰。\"不在下面。\"她摇头,\"或者...被什么东西盖住了。\"
陈峰的手搭在梯子上。梯子下面是密室的主室,可此刻,门帘后的光暗得像团墨。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然后顿住了。
主室的星能灯全灭了,墙上的星图刻纹被划得乱七八糟。老金常坐的木椅倒在地上,椅背裂了道缝,塞着半块带血的布。最里面的老木箱敞着盖,箱底的星陨锅图纸被撕成碎片,飘得满地都是。
\"玉牌匣。\"苏清雪的声音像根针。
陈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放玉牌的檀木匣倒在地上,匣盖开着,里面空的。暗紫色的晶簇从匣底爬出来,沿着墙根往门口蔓延,像条正在蜕皮的蛇。
赵三蹲下身,捡起一片图纸。纸边还留着焦痕,是被星能烧的。\"他们想毁了它。\"他说,声音发闷。
陈峰弯腰捡起块碎纸。图纸上的星阵纹路还能认出半段,是聚星锁灵阵——夜市盟用来护密室的阵。\"阵破了。\"他说,\"天枢盟的人,破了阵。\"
苏清雪的剑突然剧烈震动。她握紧剑柄,剑尖指向密室最里面的墙。那里的星陨铁渣堆里,露出半截青铜角——是老木箱里的青铜牌子,平时压在图纸底下的。
陈峰走过去,扒开铁渣。青铜牌子上的刻纹被刮得模糊,只隐约能看见\"星卫\"两个字。他的手指碰到牌子的瞬间,牌子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是...\"苏清雪凑过来看。
\"血契。\"陈峰的声音冷得像冰。牌子背面的刻纹里,浸着暗紫的血,\"老金的血契。\"
赵三的手一抖,图纸碎片撒了一地。\"老金?\"他说,\"那个帮你修煤炉的老金?\"
陈峰没说话。他想起老金指甲缝里常沾的星锈,想起上个月老金帮他搬煤块时,手背上的红痕——那不是煤渣烫的,是血契烙的。\"天枢盟用星核换他的命。\"他说,\"换他毁了玉牌。\"
苏清雪的剑尖抵住墙。墙里传来\"咔\"的一声,露出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个小瓷瓶,瓶身沾着星锈,标签上的字是老金的笔迹:\"孙儿星能枯竭症,需灵级星核每月三枚。\"
陈峰捏碎了瓷瓶。药粉撒在地上,混着暗紫晶簇,冒起阵阵青烟。\"他孙子。\"他说,声音发涩,\"跟我弟一样大。\"
赵三蹲下来,捡起一片玉牌碎片。碎片边缘还留着暗紫的光,像沾了血的玻璃。\"哥,\"他说,\"玉牌没全毁。\"
陈峰接过碎片。玉牌的纹路在暗紫星能里若隐若现,像要活过来。\"还能拼。\"他说,\"星陨锅能净化这些血炼星能。\"
苏清雪把剑插回鞘里。剑穗的银铃不再震动,静得像死了。\"天枢盟要的,是玉牌里的星门秘密。\"她说,\"他们怕有人能重启星门,分走他们的星能。\"
陈峰把玉牌碎片收进怀里。星陨锅的热度透过粗布,烫得他胸口发疼。\"走。\"他说,\"把碎片带回去,用锅子炼。\"
三个人踩着满地碎纸往梯子走。暗紫晶簇还在往门口爬,可每碰到星陨锅的光,就\"嘶\"地缩回去一截。陈峰回头看了眼密室,老木箱的影子在星陨锅的光里晃,像个正在融化的梦。
出了密室,天已经蒙蒙亮。夜市的星能灯不知何时又亮了,暖黄的光里,暗紫的晶簇像见了太阳的雪,慢慢化了。陈峰把星陨锅背在身后,铜锅的热度透过粗布,烧得他脊梁发烫——这热度,比以前更烫了。
\"哥。\"赵三指着东边。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隐约能看见石猛的身影,扛着巨斧站在路口。他身边的马背上,堆着几个麻包,露出半截星核的光——是接应来的运输车。
苏清雪摸了摸腰间的寒星剑。剑穗的银铃轻轻晃了晃,像在说早安。\"玉牌还在。\"她说,\"天枢盟没赢。\"
陈峰笑了笑。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牌碎片,又摸了摸背后的星陨锅。铜锅的热度透过粗布传过来,像团火,烧得他眼睛发疼。\"走。\"他说,\"回摊位,熬汤。\"
三个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往夜市深处去了。星陨锅的光在背后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三团烧得正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