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王重荣此时正坐立不安,田令孜已派遣邠宁节度使朱玫进驻沙苑(今陕西大荔县西南),距离河中已近在咫尺。而从河东求救的使者带回来的消息更让他心急如焚,李克用因怨恨中央偏袒朱全忠,正在集结军队准备进攻汴州,因此让他暂且等待,等消灭朱全忠后,再来援助他。
牙将常行儒见状开口道:“大帅稍安勿躁,目前只有邠宁军队到达沙苑,他们定不敢单独进攻本镇,必定会等到神策军和凤翔等镇军队会合,暂时我等还不会有危险,大帅仍可派使者前去河东求援。”
王重荣面色阴沉,沉声道:“陇西王此时正忙于筹备攻打汴州事宜,哪还有多余兵力支援我等!”
一旁的常行儒却嘴角微扬,缓声道:“大帅有所不知,昔日朝廷曾颁下诏书,责令陇西王率大军协助王相公出任河中节度使。只可惜,彼时陇西王正为与赫连铎之战焦头烂额,并未将此诏书放在心上。”
闻此,王重荣眉头紧蹙,满心狐疑,实难明了常行儒此时重提旧事的意图。他面带疑惑,问道:“行儒,你此刻提及这些陈年旧事,究竟有何目的?莫非它与我等当下困境有所关联?”
只见常行儒神色神秘,凑近王重荣,压低声音道:“大帅,此间大有文章!天子曾下过一道密诏,言明陇西王军队一到,便要大帅与王相公联手将其剿灭。然依我之见,此不过是田令孜、朱全忠、朱玫之流蒙蔽圣上的阴谋罢了。”
王重荣闻罢,双眸骤亮,连拍三下大腿,高声道:“哈哈,妙哉!妙哉!妙哉!此计甚妙!行儒,速遣人伪造诏书,务必逼真。此外,速派使者疾驰河东搬取救兵!此次定要让那些包藏祸心之人尝尝我等的厉害!”
常行儒领命而去,精心挑选了擅长模仿笔迹之人伪造诏书。不多日,一份足以乱真的诏书就已备好。接着,使者带着诏书快马加鞭赶往河东。
而另一边,朱玫在沙苑按兵不动,等着其他各镇军队前来会合。
数日后,河东太原府,李克用看着王重荣的密信和诏书勃然大怒,:“这个泼朱三,实在是欺我太甚,竟然蛊惑圣上妄图谋害于我!我誓杀此獠!”
下方的李克用之弟李克修面色凝重,眉头紧蹙,语气沉稳地说道:“兄长,此事着实怪异,令人费解!这诏书是否有伪造之嫌?”
李克修言罢,将目光投向李克用,似是在等待兄长的定夺。李克用怒气未消,沉默片刻后,缓声道:“朱全忠野心勃勃,一直欲除我而后快,以遂其私欲。遥想当年上源驿之事,他竟敢暗地谋害于我,险些使我命丧黄泉。而今,他又与朱玫勾结,蛊惑圣上,妄图再次加害于我。不论此诏书真伪,我皆不可坐视不管,当速上书圣上,恳请出兵征讨此恶贼与朱玫!”
此时,一直立于一侧沉默不语的李嗣源,忽地开口言道:“父帅,依孩儿之见,我们须先翦除圣上身旁那些心怀叵测的奸佞之徒。唯有如此,我们在后续与朱全忠交锋时,方可稍显轻松。”
言罢,李嗣源定睛凝视李克用,静候父亲的回应。李克用闻得李嗣源之建议,稍作沉思。
少顷,他轻点颔首,以示认可李嗣源之见,缓声道:“嗣源所言甚是。既如此,那我即刻上表呈与圣上。信中言辞务须恳切,将朱全忠与朱玫等人之种种劣迹尽数揭露,使圣上洞悉其本来面目。同时,亦要向圣上表明我之忠心耿耿,强调我绝无丝毫叛逆之意。”
语罢,李克用开始着手部署相关事宜,待写好了表章,便选派最得力的信使送往京城。
内侍府。
此刻,田匡礼一脸肃穆地立于田令孜跟前,沉着冷静地汇报着最新军情:“义父,邠宁军已顺利抵至沙苑一带,且已完成相应部署。此外,凤翔、保大(其总部设于鄜州)、朔方(总部位于灵州)、保塞(总部坐落于延州)以及定难(总部则在夏州)等各镇军队皆已集结完毕,现正严阵以待,随时可开拔奔赴沙苑。待各路大军成功会师,便可即刻对河中发起凌厉攻势!”
田令孜微微点头,面露欣慰之色。他深知此番由诸藩镇联合而成的征讨大军实力强大,那王重荣恐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军事压力。念及此处,田令孜不禁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之光。
稍作思考后,他开口问道:“王重荣那边现今有何动静?”
此时,一直默默立于旁侧的田匡佑忽地一步上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义父,夜枭密探传回消息,王重荣近日来动作不断。他频频派遣信使驱马疾驰,直奔河东方向而去。依此情形,他应是正急切地向该地寻求支援与协助。”
田令孜闻此状况,眉头微皱。他虽然曾经放言,即便李克用亲临,面对多镇联军,也将有来无回。但人的名树的影,李克用及其麾下强大且威名远扬之沙陀军,实难小觑。田令孜虽表面故作镇定,不过内心实不愿轻易与如此劲旅为敌。
便马上追问道:“此事李克用作何反应?”
田匡佑急应道:“据现有情报,王重荣似曾致李克用密函一封。然此函所言何事,尚不得知。只知李克用阅后,怒不可遏,旋即遣使者赴京,欲呈表圣上,请求征讨朱全忠与朱玫。”
田令孜闻罢,略作思索,沉吟道:“若无必要缘由,我等还是不宜与李克用正面交锋结怨。明日可奏请圣上颁诏,对李克用加以安抚。此外,亦需嘱朱玫暂且忍耐,勿轻举妄动,待其他各路联军抵至,再作计较。”
田匡佑、田匡礼二人颔首应是。
田令孜暗自思忖着当下的局势,他于前些时日已促使僖宗任命其兄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为三川(西川、东川、汉川)都指挥制指使1,此乃其意在拓展兄长之权势。一切皆因为他内心的谨慎,虽现今局势尚稳,但他仍为自身留有后路。倘若失利,他将挟持僖宗再度奔赴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