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抹除并非绝对,种子依旧还在。白瑶本就是天山姥姥的器魂,但她留在李忘川的身边后,却没有成为器魂,而是在乾坤世界这个“初生之界”慢慢修炼出了元神之体,她没有找到九尾天狐的血脉,因此本质上并不是真正的生灵。
青光卷走李忘川的刹那,她立于雪村的荒屋之内,那一瞬便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切断了她与李忘川以及乾坤世界的联系,可是她也好似抓到了什么,愣愣的看向天空。
“李忘川……你还好吗?你那里发生了什么?难道你真的被巫神所诛灭了不成?如果真的如此,那么雀儿我会帮你救,那些巫神我会帮你驱逐!”她轻声呢喃,声音穿过乾坤胎膜,落入无尽混沌,也落在了那宛如沉睡的青年耳中。
雷渊最深处,魂体状态的少女跪在雷池边缘。她的魂火里锁着一段雷音,她已然不属于生命,而是成为了这个雷渊的魂,但此刻她却感觉到什么,猛然看向了灵元大陆的方向。
天道抹除记忆,却抹不掉已化作“雷音本质”的因果。她抬手,指尖电弧凝成两个字:“等你归来,纵然这个世界不记得你,但我会记得。”
巫神山上,雀儿被锁在布满符纹的铜柱上,背后十二根巫神刺贯穿脊骨。当“李忘川”三字被天道抹除时,她忽然笑了,鲜血顺着唇角滴落。
“你们以为忘了,就能抹掉他?”
铜柱外的巫神虚影皱眉,巫神山独立于灵元天道之外,他们的实验体雀儿,成了唯一记住“叛巫者”的存在。
最大的种子却留在了下界,那道宛如通往仙界的仙门所在方圆千里,成为了修士的圣地,这里有着一座雕像,那是一个青年,青年面容俊美到好似那倾国倾城的女子,腰间悬着一柄翠绿小剑,修士将其称为老祖,也是下界唯一所有修士眼中的仙。
此刻,太阳骤然爆发出一圈青色光晕,像心脏跳动。山川、草木、城池……所有下界生灵同时抬头,心底浮现同一个模糊的名字。他们不知道那是谁,却本能地向着天穹抬起手,仿佛在等待一位永远不会归来的故人。
直到看向雕像的刹那,所有修士全都朝着雕像跪拜,而那模糊的名字也再次清晰,只是谁也没有喊出,默契的明白只能在心中默念祷告。
巫神山巅,巫抵人身蛇尾盘踞,竖瞳映出灵元大陆的芸芸众生。他摊开手,掌心里只剩一片被青丝割裂的衣角。
“初生之界……竟为他动用‘原初排斥’。”
他声音低沉,蛇尾缓缓收紧,碾碎虚空。
“下界已成独立宇宙,再入不易。”
碧绿竖瞳望向曾经那所谓仙门所在的方向,寒意森然。
“但种子还在……终有一日,我会让他连‘被忘记’的资格都没有。”
无人知晓的时空罅隙里,一粒银色圆珠悬在绝对黑暗的正中。它没有任何规律地闪烁——亮时像一枚被磨成镜面的星辰,暗时又似彻底从因果中抹去。
下一瞬,它突然轻轻一弹,毫无轨迹地穿透层层时空壁垒,像一粒水珠击穿薄纸,无声无息地坠入了一座幽深的山谷。
山谷四面环山,崖壁如玉,灵气凝成薄雾在谷底盘旋,与呼延氏、王氏旧地相似,却更寂静、更古老。
谷中青石铺地,千百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女或盘膝吐纳,或跪伏祷告。他们领口皆绣一轮盘绕成环的蛇尾徽记,色泽如夜露中的铜——慕容氏,唯一在王氏覆灭后未被巫神赐下圣宝的神族。
他们信奉“人母”,最古、最强的巫神,因而自封于世,只在婚配时与外界短暂相接,嫁娶者即弃姓归隐。
广场中央,白玉高台之上,矗立着一座十丈高的雕像。人面人身,腰际以下却化为粗壮蛇尾,鳞片层层,尾尖盘成涡旋,稳稳托住整座石像。石像双眼紧闭,眉心微蹙,唇线薄而长,似悲悯又似俯瞰。
阳光照落,石鳞折射出暗青与古铜交织的幽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广场四周,千名族人同声诵咒,音节低沉悠长,带着蛇信般的“嘶嘶”尾音,像潮水层层拍击石台。
今日的主角是一名七岁男孩。他跪在父母中间,月白袍子对他而言过于宽大,袖口堆叠在膝弯。乌黑的眼睛却不安分,滴溜溜乱转,偷瞄石像。胎息中期的灵息在他稚嫩的丹田里流转,发出细微的青光,像一盏随时会熄的小灯。
咒音的间隙,他百无聊赖地又瞟了石像一眼,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一粒银色圆珠的虚影一闪而逝,没入石像胸口,快得像是错觉。他张嘴欲喊,母亲的手已温柔而迅速地捂住他的嘴,掌心带着檀香与汗水的味道。
父亲侧首,低声厉叱:“别胡闹!觉醒印记虽难,也要虔诚!你还小有的是机会,这一次也是族长想要试试而已,本就是因为你资质过于突出,族长对于你的赏赐。好好感受那巫神的赐予!”
男孩眨眨眼,再看石像,胸口光滑如初,连粒尘灰都不曾多,他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继续叩首。
石像体内,心脏处另有一番世界。那是一片金色海洋,浩瀚得似无穷无尽。海面平滑如镜,深处却透出更为古老的玄黄之光,像沉淀了亿万年的初诞气息。
突然,一滴雨落下。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千万滴银色雨滴自虚无而降,溅起圈圈涟漪,却没有声音。雨滴中,一点银光尤为明亮,它落入海心,只发出“啵”一声轻到极点的脆响,便与金色融为一体。
涟漪尚未平复,海面已悄然隆起一座丈许小岛。岛心,一粒青金色种子破壳,抽出嫩芽。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抽枝,散叶。
枝干呈螺旋状,似人身又似蛇尾,树皮上浮现细密的符纹,与广场雕像的鳞片一一对应。花苞在树顶悄然鼓起,七色瓣片层层绽放,花蕊中央,玄黄之气凝成一枚果实。
果实寸许,通体玄黄,细看竟似一个蜷睡的婴儿:四肢环抱,五官渐显,睫毛长而翘。微风掠过,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要醒来,却又归于静默。
果实尚未成熟,但心跳已隐约可闻,
咚、咚……
而一声低语喃喃而出:“乾坤珠,你寻着那龟甲气息来到这里,真的可以让我迅速恢复吗?但我以这香火愿力复生,那我会不会成为了巫神信徒?”
一声龙吟顿时响起,而声音再次不耐烦的传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老龙啊,你也即将化龙,你偷你的,我复生我的,咱俩暂时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