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鬼市迷踪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陆世安的黑绸布鞋已踩上鬼市的青石板。
月光被厚重的雾气揉成惨白的絮,悬在头顶的纸灯笼泛着幽绿的光。他紧了紧鼠灰色长衫的立领,避开地上蜿蜒的纸钱灰——那些灰烬里偶尔露出半张未燃尽的黄符,朱砂画的敕令被血渍晕开,像某种未完成的诅咒。
\"陆掌柜,这边请。\"引路人的铜烟锅在雾中忽明忽暗,火星子溅到路边瘫倒的醉汉身上,烧出个焦黑的鸦形印记。陆世安眯起眼,看着醉汉怀里跌出的青花瓷片,那釉面下分明沉着张扭曲的人脸。
转过三处挂着招魂幡的摊位后,引路人突然驻足。雾中浮现出个八角檀木架,架上仅摆着件影青瓷枕。月光淌过枕面阴刻的百鸦图,乌鸦眼珠竟泛着活物般的猩红。
\"宣和三年官窑器,胎骨用童子胫骨磨粉,釉里掺着七对双生子的心头血。\"摊主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刮过瓷面,\"专候有缘人。\"
陆世安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瓷面,远处突然传来婴孩啼哭。他猛回头,看见个裹着襁褓的婴儿从雾中爬过,脐带拖出的血迹蜿蜒至瓷枕底部,凝成\"冤债血偿\"四个篆字。
第二折·夜半婴啼
丑时三刻,藏珍阁后院的老槐树簌簌作响。
陆世安将瓷枕锁进紫檀百宝柜,柜门铜锁却自行崩开。月光透过格栅窗棂,在瓷枕上织出蛛网般的阴影。他忽然瞥见枕面百鸦图的缝隙间,有什么在缓缓蠕动。
\"老爷,喝碗安神汤吧。\"新纳的七姨太端着漆盘进来,葱白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泛着冷光。这是上月刚过门的戏子,眉目间竟与三十年前被他害死的老窑工之女有七分相似。
瓷枕突然发出\"咯\"的脆响,陆世安手一抖,药汤泼在百鸦图上。血色的釉面竟将药汁尽数吸收,乌鸦的眼珠开始转动。七姨太突然指着窗外尖叫——槐树枝桠间吊着个襁褓,正是鬼市见过的那个婴儿!
陆世安抄起案头的西洋左轮冲入院中。子弹穿过襁褓,打碎的却是他去年寿辰收的钧窑花盆。瓷片纷飞中,婴儿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惊恐地发现,每片碎瓷上都映着张焦黑的小脸——正是三十年前被他推进窑口的亲子!
第三折·血釉惊魂
寅时的更鼓声里,陆世安瘫坐在太师椅上。
他握着从密室取出的《陆氏窑经》,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褪色的婚书。当年就是用这份伪造的婚约,骗得老窑工将独女许配给他。烛火摇曳间,书页上的朱批突然化作血泪:\"癸酉年七月初七,活葬亲子陆承嗣于青龙窑。\"
瓷枕裂缝中渗出黑红黏液,渐渐在案几上汇成个\"冤\"字。陆世安发疯似的用袖口擦拭,却蹭下一块釉面——那下面竟藏着层人皮,皮上密密麻麻写满往生咒。
\"爹...\"人皮突然发出童声,陆世安触电般甩开。瓷枕轰然炸裂,三十七只血鸦破枕而出,尖喙间衔着焦黑的指骨。指骨落地即燃,青烟中浮现出当年的场景:他亲手将哭嚎的幼子推进窑口,孩子的指甲在窑壁上抓出带血的沟壑。
七姨太的翡翠戒指突然滚落,戒面裂开露出张泛黄的照片。陆世安瞳孔骤缩——照片上是老窑工全家福,那女孩颈间的长命锁,此刻正挂在七姨太妆奁最底层!
第四折·冥窑重现
卯时鸡鸣未至,陆世安已站在西郊乱葬岗。
月光照在塌陷的古窑遗址上,焦黑的窑砖缝隙里嵌着半截玉镯——正是他当年从老窑工女儿腕上扯下的陪葬品。突然,废墟中伸出只焦骨手,攥住他的脚踝往窑口拖拽。
\"陆掌柜,这祭红釉可还满意?\"七姨太的声音从窑内传来。陆世安挣扎间抓到的窑砖突然软化,变成黏腻的人体组织。他这才看清,整座窑炉竟是用几十具烧焦的尸骸砌成!
瓷枕碎片不知何时出现在怀中,锋利的断口割破手掌。血滴在碎瓷上,百鸦图突然活过来。乌鸦衔着他的血飞向窑顶,在空中拼出当年的场景:他如何在暴雨夜勒死老窑工,如何将哭求的窑工女儿封入瓷胚,又如何把亲子当作祭品投入窑火。
\"该开窑了。\"七姨太的脸在烈焰中融化,露出焦黑的颅骨。陆世安惊觉自己正躺在瓷胎之中,四肢被黏土包裹。窑火升腾的瞬间,他听见万千冤魂齐诵:\"泥作骨,血为釉,千度窑火焚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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