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蹲在石桌前研墨,新磨的油烟墨在青瓷砚里泛着紫光。林婉儿举着手机从月亮门进来,屏幕上是粉丝群里炸开的消息:“明远!众筹破百万了!”
狼毫在宣纸上顿住,留下个小墨点,像落在春水里的花瓣。苏明远抬头时,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眉心投下光斑:“昨日收到山区小学的信,说孩子们把《列女传》绘本翻得卷了边。” 他忽然轻笑,“在下当年在国子监,读的典籍都没这么破。”
琉璃厂的裱画店里,苏明远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匾额上方,新刷的桐油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明远女子学堂” 六个大字已写好五个,最后一个 “堂” 字却迟迟未落。
“怎么了?” 李芳抱着文件夹站在一旁,高跟鞋在青砖上敲出急音,“粉丝等着看匾额呢,热搜都买好了。”
“在下在想,” 狼毫饱蘸浓墨,笔尖却在 “土” 字旁犹豫,“古代女子学堂多称‘女塾’,今日咱们叫‘学堂’,该多些‘天下为公’的气量。” 他忽然转头望向窗外,见一位母亲正带着女儿挑毛笔,小女孩的羊角辫上别着缠花发卡,“就像那孩子,既学书法,也戴簪花 —— 古今之美,本该兼收。”
匾额落成那日,陈浩然戴着鸭舌帽混在粉丝堆里,趁人不注意往捐赠箱里塞了张支票。苏明远瞥见他耳尖的红,故意大声说:“陈公子这‘匿名捐赠’的做派,倒像古代侠士‘夜放花千树,不留姓名归’。” 惹得围观粉丝哄笑,陈浩然的鸭舌帽险些被笑掉。
清明时节雨纷纷,苏明远坐在四合院的葡萄架下拆信,青衫被细雨洇出深色水痕。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夹着片干枯的蒲公英:“苏哥哥,原来班昭是‘大家’,秋瑾会骑马!我们用《列女传》里的故事编了话剧,我演花木兰!”
“瞧这字,比在下初学书法时还歪。” 他笑着指给林婉儿看,忽然注意到信纸背面的涂鸦 —— 一个穿古装的女孩骑着马,手里握着支钢笔,“这孩子把‘代父从军’和‘挥毫泼墨’画在一起了。”
林婉儿凑近看时,发间的缠花簪扫过信纸:“上次直播,有个粉丝说要给女儿取名‘班秋’,取班昭与秋瑾之意。”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你看,文化传承不是高高在上的,是像这样,落在孩子们的笔尖,开在她们的梦里。”
立夏那天,山区小学的捐赠仪式在土操场上举行。苏明远穿着改良汉服,袖口绣着现代的书本图案,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台下的孩子们挤在书架前,有的踮脚摸《李清照集》的封面,有的捧着《秋瑾诗选》念出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姐姐!” 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举着绘本跑过来,“为什么班昭的头发那么长?”
“因为古代女子以长发为美,” 苏明远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班昭的形象,“但她的‘美’不在头发,在这儿 ——” 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的才学,就像你们书包里的铅笔,能写出最漂亮的字,画出最精彩的画。”
忽然有个男孩举着《男戒》绘本跑过来:“苏哥哥,这里面说‘男子要方正’,是不是像铅笔一样直?”
“正是。” 苏明远忍住笑,“但铅笔能写能画,关键在人怎么用 —— 就像你们,不管男女,都要把自己这支‘笔’,握得端端正正,写出好看的人生。”
捐赠仪式进行到一半,林小婉戴着草帽从山路上走来,手里提着两箱文具。“木兰说” 的粉丝举着标语牌:“性别平等,从读书开始!” 却被山区孩子们的土味山歌盖过:“班昭姐姐会写书,秋瑾姐姐能打枪,我们也要读好书,长大去看天安门!”
“苏明远,” 林小婉递过一箱彩笔,“我给孩子们带了‘现代毛笔’。”
“在下瞧着像马克笔。” 他接过箱子,忽然看见里面夹着本《古代女性科技史》,“这书在下找了许久,姑娘从何处得的?”
“从你直播间的弹幕里。” 林小婉望着在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忽然轻笑,“有个粉丝说,古代女子发明了织机、改进了棉纺术,却被史书埋没 —— 这些,该让孩子们知道。”
秋分时分,“明远女子学堂” 的第二批图书抵达山区。苏明远寄去的《天工开物》里,夹着张便签:“宋应星着此书,尊‘妇人不异于男子’,望诸君亦知,天地之间,男女同辉。” 随书寄去的,还有陈浩然捐赠的三十台复读机,据说他亲自录了段《三字经》,却在 “昔孟母” 处卡了三次壳。
某夜,苏明远收到山区老师发来的视频:月光下,孩子们围着篝火读《列女传》,用树枝在地上画班昭、秋瑾、李清照。火苗映着他们的脸,一个小女孩忽然指着星空:“秋瑾姐姐是不是变成星星了?就像织女星那样亮!”
林婉儿靠在他肩头看视频,忽然落泪:“你看,真正的文化传承,不是争论,是让这些故事,住在孩子们的眼睛里。”
“在下倒是想起个笑话,” 苏明远替她擦去眼泪,“前日陈浩然问我,‘女子学堂要不要教男旦’,我说‘若有男孩想学,正好教他《木兰辞》’。”
夜风卷起书页,吹得四合院的灯笼轻轻摇晃。苏明远望着天上的星河,想起山区孩子画的 “骑马女子”,想起林小婉带来的《古代女性科技史》,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争议与误解,都成了滋养文化的春泥。
冬至那日,《中国妇女报》的报道登出来,配了张山区孩子在学堂前的合影。苏明远题写的匾额下,女孩们举着《李清照集》,男孩们抱着《男戒》绘本,每个人脸上都沾着墨点,像撒了把星星在春天的泥土里。报道的标题是:《当班昭遇见秋瑾:一场跨越千年的女性对话》。
檐角的铜铃在冬夜里轻响,惊起一只归巢的鸟。苏明远坐在书桌前,给山区孩子回信,狼毫在信纸上沙沙作响:“诸位手中之笔,乃古今相通之‘剑’,愿以墨为锋,以书为甲,在人生路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写完落款,他忽然想起什么,在 “苏明远” 旁画了个笑脸 —— 这是跟林婉儿学的 “现代落款”。
苏明远望向窗外,见胡同口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芽。他忽然轻笑,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像种子,只要落在合适的土壤里,不管历经多少风雪,终将长出最茂盛的枝叶,开出最鲜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