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辅国大将军董厥听说魏军十多路入侵,就带两万士兵守住剑阁。一天,他看见尘土飞扬,怀疑是魏军来袭,急忙率军把住关口。董厥亲自上前侦察,发现来的是姜维、廖化、张翼,大喜过望,把他们接入关中。相互施礼后,董厥哭着诉说了后主刘禅和宦官黄皓的事。姜维安慰他说:“您别担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容许魏国吞并蜀汉。咱们先坚守剑阁,再慢慢想办法击退敌人。”董厥还是有些担忧:“虽说剑阁险要易守,但成都却没人防守。万一被敌人偷袭,整个蜀汉就完了。”姜维胸有成竹地说:“成都地势险要,不容易被攻下,您不用担心。”正说着,忽然有人报告诸葛绪率军杀到关口。姜维大怒,立刻带五千士兵冲下关去,直闯魏军阵营。他左冲右突,杀得诸葛绪大败而逃,撤退数十里下寨。魏军死伤无数,蜀军还缴获了大量马匹和武器。姜维得胜回关。
却说钟会在距离剑阁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诸葛绪主动来请罪。钟会勃然大怒:“我让你把守阴平桥头,切断姜维的退路,你怎能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出兵,导致这场失败!”诸葛绪分辩道:“姜维诡计多端,假装进攻雍州。我怕雍州有失,领兵去救,结果被他逃脱。我追到关下,却又被打败。”钟会怒不可遏,下令将诸葛绪斩首。监军卫瓘劝道:“诸葛绪虽有罪,但他原是邓艾手下的将领。将军若杀了他,怕是会伤了与邓艾的和气。”钟会却坚持说:“我是奉天子的诏令和晋公的命令来伐蜀的。就是邓艾有罪,也该杀!”众人纷纷劝阻,钟会才稍稍息怒,将诸葛绪关进槛车送往洛阳,听凭晋公发落。同时,他把诸葛绪的部队收归自己指挥。
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邓艾。邓艾听后大怒:“我和他在官职上是平级,我长期镇守边疆,为国家辛勤劳碌,他怎么敢妄自尊大!”他儿子邓忠劝道:“小事不忍,会坏了国家大事。父亲暂且忍耐。”邓艾这才作罢。但心中到底还是愤愤不平。他带十几名骑兵去见钟会。钟会听说邓艾来了,便问左右:“他带了多少兵马?”左右回答:“只有十几名骑兵。”钟会于是命令帐上帐下列了数百名武士。邓艾下马进去营帐见钟会。钟会客气地将他接入帐中,施礼毕,邓艾见钟会军容严整,心中有些忐忑,就故意用话来试探:“将军攻下汉中,这是朝廷的大幸啊。应该尽早定下计策,夺取剑阁。”钟会问:“将军有何高见?”邓艾再三推辞,说是自己无能。钟会却一再追问。邓艾这才说:“依我之见,可以派一支军队从阴平小路出发,直奔德阳亭,用奇兵突袭成都。姜维必然回兵救援,将军可趁虚夺取剑阁,就能大功告成。”钟会听后大喜:“将军此计甚妙!即刻领兵前往。我在这里等候捷报。”两人饮酒后分别。钟会回帐对众将说:“人们都说邓艾有才能。今天看来,他不过是个庸才!”众人不解。钟会解释:“从阴平到蜀地,一路上都是高山峻岭。如果蜀军派百余人把守险要,切断魏军退路,邓艾的部队就会被饿死。我只用正道行军,还愁攻不下蜀汉吗?”于是他命人架起云梯、炮架,一心攻打剑阁。
却说邓艾出了辕门,翻身上马,回头对随从说:“钟会怎么看待我?”随从说:“从他的表情来看,对将军的话并不以为然,只是嘴上勉强应付。”邓艾笑着说:“他以为我取不了成都,我偏要取给他看!”回到营寨,师纂、邓忠等将领前来询问:“今日和钟会有什么高论?”邓艾说:“我以诚相待,他却小瞧我。他如今攻下汉中,就以为是了不起的功劳。若不是我屯兵沓中牵制姜维,他哪能成功?现在我若取了成都,那可比他那点功劳大多了。”当夜,邓艾下令拔寨,直奔阴平小路进兵,在距离剑阁七百里处安营扎寨。有人把消息报告给钟会说:“邓艾要去攻占成都了。”钟会嘲笑邓艾愚蠢。
却说邓艾一面派人送密信给司马昭,一面召集将领们商议:“如今我军趁虚直取成都,大家愿意与我共立不朽功勋吗?”众将齐声应道:“愿遵军令,万死不辞!”于是,邓艾先命儿子邓忠带领五千精兵,不穿铠甲,手持斧凿等工具,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以便部队行进。他又挑选三万士兵,带足干粮和绳索出发。走了百余里,他挑选三千士兵扎营;又走了百余里,再次扎营。这年十月,邓艾从阴平出发,军队穿越崇山峻岭、悬崖峡谷,走了二十多天,七百余里,全是无人区。魏军沿途扎了几处营寨,最后只剩二千人马。行至一座山岭,叫摩天岭,马匹无法通行。邓艾步行上岭,只见邓忠和开路的壮士们都在哭泣。
邓艾询问缘由。邓忠说:“这座岭西面全是悬崖峭壁,无法开凿,我们只能白费力气,所以伤心落泪。”邓艾说:“我们已走了七百余里,过了这里便是江油城,怎能后退?”他于是对众军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和大家来到这里,若能成功,共享富贵。”众人都回应:“愿听将军指挥。”邓艾先命人把兵器投下山去。他用毡布裹住自己,率先滚下山去。副将中有毡衫的裹住身子滚下,没有的则用绳索绑腰,攀木挂树,一个接一个地前进。邓艾、邓忠和二千士兵以及开路的壮士们都越过了摩天岭。整理好衣甲器械后,他们继续前行。忽然路边有一石碣,上书:“丞相诸葛武侯题。”碑文写道:“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邓艾看后大惊,对着石碣拜了又拜,感慨地说:“诸葛武侯真是神人啊!我没能拜他为师,真是可惜!”
后人有诗赞道:“阴平岭高耸与天齐平,连玄鹤飞过尚且胆战心惊。邓艾用毡裹身从岭上滚下,谁料到诸葛早已料敌机先。”
邓艾暗中度过阴平,率军行进的时候,又发现一座空寨。随从报告说:“听闻诸葛亮在世时,曾派一千士兵把守这险要之地。如今蜀主刘禅废弃了此处。”邓艾听后,连连叹息,对众人说:“我们现在只有来路,没有退路了!江油城中粮食充足。大家只有奋勇前进才能活命,后退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务必合力攻下此城。”众人都说:“愿拼死一战!”
于是,邓艾步行带领二千多名士兵,星夜兼程直奔江油城。江油城的守将马邈听说东川失守,虽然做了些防备,但因为姜维率大军扼守剑阁关,所以他并未把军情放在心上。这天,马邈操练兵马后回家,与妻子李氏对炉饮酒。李氏问他:“听说边境情况紧急,将军却毫不担忧,这是为何?”马邈说:“大事自有姜维掌控,与我何干?”李氏说:“即便如此,将军所守的城池也至关重要。”马邈却说:“天子听信黄皓,沉迷酒色,我看祸祸不远了。魏兵若到,投降才是上策,何必忧虑?”李氏听后大怒,唾了马邈一脸,说道:“你身为男子汉,却怀有不忠不义之心,白白享受国家的爵禄。我有何面目与你相见!”马邈羞愧无言。忽然家人慌张来报:“魏将邓艾不知从何处而来,带领二千多人马,一股脑涌进城里了!”马邈大惊,慌忙出城投降,跪伏在公堂之下,哭着说:“我早有心归降,如今愿招降城中百姓和本部兵马,全部归将军指挥。”邓艾准许他投降,将江油军马纳入自己部下,又任用马邈为向导官。不久,有人报告说马邈的妻子自缢身亡。邓艾询问缘由,马邈据实以告。邓艾感念马邈妻子的贤良,命人厚礼安葬,并亲自前往祭奠。魏国百姓听闻此事,无不赞叹。
后人有诗赞道:“后主糊涂昏庸汉朝国运倾,上天派遣邓艾攻取西川地。巴蜀虽有许多名将,却比不上江油李氏的贤德。”
邓艾攻下江油后,便集结阴平小路的各路魏军,直扑涪城。部将田续劝道:“我军一路跋山涉水,已然疲惫不堪,当先休整数日,再行进兵。”邓艾大怒:“兵贵神速,你怎敢扰乱军心!”喝令左右将田续推出斩首。众将苦苦哀求,才保下田续一命。邓艾亲自率兵直抵涪城。城中官吏军民见魏军从天而降,纷纷投降。蜀人闻讯,飞报成都。后主刘禅大惊,忙召黄皓询问对策。黄皓却说:“不过是讹传罢了。神人怎会欺骗陛下呢?”后主又宣师婆入宫询问,却发现她已不知去向。此时,远近各地的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使者们往来不断。后主朝堂议事,群臣面面相觑,无人发言。郤正出班奏道:“形势紧迫,陛下可宣召武侯之子商议退兵之策。”
武侯之子诸葛瞻,字思远。其母黄氏,乃黄承彦之女。黄氏貌丑却才学出众,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各类兵书战策了然于胸。诸葛亮在南阳时,听说她的贤名,便求聘为妻。诸葛亮的学识,多得黄氏相助。武侯仙逝后,黄氏不久也离世,临终前只以忠孝勉励诸葛瞻。瞻自幼聪慧,娶后主之女为妻,任驸马都尉。后来承袭父亲的武乡侯爵位。景耀四年,晋升为行军护卫将军。当时黄皓专权,诸葛瞻便托病不出。如今后主采纳郤正的建议,立刻连发三诏,宣召诸葛瞻至殿下。后主哭诉道:“邓艾兵临涪城,成都危在旦夕。爱卿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救朕一命!”诸葛瞻亦泣不成声,奏道:“臣父子深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虽肝脑涂地,难以图报。望陛下倾尽成都兵马,与臣等决一死战。”后主当即拨给诸葛瞻七万成都兵将。诸葛瞻辞别后主,整顿军马,召集众将问道:“谁愿担任先锋?”话音未落,一少年将挺身而出:“父亲既掌大权,孩儿愿为先锋。”众人看去,正是诸葛瞻的长子诸葛尚。诸葛尚年方十九,熟读兵书,武艺高强。诸葛瞻大喜,遂命他为先锋。当日,蜀军离开成都,迎击魏兵。
艾得到了马邈献上的一本地理图,图中详细描绘了从涪城到成都三百六十里的山川道路,包括道路的宽窄、险峻情况,一清二楚。邓艾看后,大为震惊,说:“如果仅仅守住涪城,一旦被蜀军占据前山,我们如何能够成功呢?如果拖延时日,姜维的援军到来,我们的军队就危险了。”于是他立刻召来师纂和儿子邓忠,吩咐说:“你们可领一军,星夜兼程直奔绵竹,以抵御蜀军。我随后就到。切不可怠慢。如果让蜀军抢先占据了险要地势,我一定斩了你们的头!”
师纂和邓忠领兵来到绵竹,在锦竹遇到蜀军。双方各摆开阵势。师纂和邓忠二人勒马立于阵前,只见蜀军列成八阵,三声鼓响后,门旗分开,数十员将领簇拥着一辆四轮车,车上端坐着一人,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披鹤氅,衣着方正。车边展开一面黄旗,上面写着:“汉丞相诸葛武侯”。这让师纂和邓忠二人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回头对军士们说:“原来孔明还在,我们完了!”急忙勒马回头,蜀军随后掩杀过来,魏军大败,仓皇而逃。蜀军追击了二十余里,碰到邓艾的援军前来接应,双方各自收兵。邓艾升帐而坐,召来师纂和邓忠,责问他们:“你们为何不战而退?”邓忠说:“我们看到蜀军阵中由诸葛孔明领兵,所以才会撤退。”邓艾大怒,说:“纵使孔明复生,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轻易撤退,导致战败,应当斩首以正军法!”众人都苦苦劝说,邓艾才平息怒气。随后,他派人去侦察,侦察兵报告说,蜀军大将诸葛瞻是孔明之子,先锋诸葛尚是孔明之孙。车上坐的其实是木刻的孔明遗像。
邓艾听后,对师纂、邓忠说:“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你们再不能取胜,必当斩首!”师纂、邓忠二人又领一万士兵来战。诸葛尚单枪匹马,精神抖擞,力战二人,将他们击退。诸葛瞻指挥两翼的士兵冲出,直撞入魏军阵中,左冲右突,往来冲杀数十次,魏军大败,死伤无数。师纂、邓忠带伤逃走。诸葛瞻随后率军追击二十余里,扎营与魏军对峙。师纂、邓忠返回见邓艾,邓艾见二人俱伤,暂不追究,与众将商议说:“蜀军有诸葛瞻,他深得其父遗志,两次杀我万余人马,如今若不速破,日后必成祸患。”监军丘本说:“为何不写信诱降他?”邓艾依计,写了一封信,派使者送入蜀营。守门将领将信呈给诸葛瞻,诸葛瞻拆信观看。信中写道:“征西将军邓艾谨致书于行军护卫将军诸葛思远麾下:近观近代贤才,无人能出阁下尊父其右。当年尊父自出茅庐,一言便三分天下,扫平荆、益二州,成就霸业,古往今来,无人能及;后来六出祁山,非其智力不足,实乃天数使然。如今后主昏庸软弱,王气已尽,我奉天子之命,率重兵伐蜀,已攻占蜀地。成都已危在旦夕,阁下何不顺应天意民心,仗义归降?我定会上表封阁下为琅琊王,以光耀祖宗,绝不食言。望阁下明察。”
诸葛瞻看后,勃然大怒,扯碎书信,喝令武士斩杀来使,命随从持首级回魏营见邓艾。邓艾大怒,想要出战。丘本劝道:“将军不可轻率出战,应用奇兵取胜。”邓艾听从他的建议,遂令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在后埋伏两军,自己则率兵前来。此时诸葛瞻正欲挑战,忽有人报告邓艾领兵而至。诸葛瞻大怒,领兵出战,直杀入魏阵。邓艾败走,诸葛瞻随后追杀。突然两边埋伏的敌兵杀出,蜀军大败,纷纷溃散,退入绵竹。邓艾下令包围绵竹。于是魏军一起呐喊,把绵竹围得水泄不通。诸葛瞻在城中,看到形势危急,就让彭和带着书信杀出城去,到东吴求救。彭和到了东吴,见到了吴主孙休,呈上了告急的书信。孙休看完后,和大臣们商量说:“既然蜀国危急,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于是命令考将丁奉为主帅,丁封、孙异为副将,带领五万士兵,前往救援蜀国。丁奉领了命令后,分派丁封、孙异带领两万士兵向沔中进发,自己带领三万士兵向寿春进发,分三路前来救援。
诸葛瞻见救兵未到,对众将说:“长期固守不是好办法。”于是留下儿子诸葛尚和尚书张遵守城,自己披挂上阵,带领三军打开三个城门冲杀出去。邓艾见蜀军出战,便撤兵后退。诸葛瞻奋力追击,突然一声炮响,四面魏军围上来,诸葛瞻被困在阵中,他引兵左冲右突,杀死了数百人。邓艾命众军放箭射之,蜀军四散奔逃。诸葛瞻中箭落马,大呼:“我的力气用尽了,只能以死报国!”遂拔剑自刎而死。其子诸葛尚在城上,看到父亲死于阵中,勃然大怒,披挂上马。张遵劝道:“小将军万不可轻率出战。”诸葛尚叹道:“吾父子祖孙,蒙受国家厚恩,如今父亲既死于敌军之手,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说罢,策马冲出,死于阵中。
后人有诗赞诸葛瞻、诸葛尚父子:“并非忠臣缺乏谋略,天意已绝炎汉刘氏。当年诸葛留下后代,节义足以继承武侯。”
邓艾怜惜其忠心,将父子二人合葬。随后他乘虚攻打绵竹,张遵、黄崇、李球三人各自带领一支军队杀出。蜀军兵少势弱,魏军兵多势众,三人皆战死。邓艾因此占据了绵竹。犒赏完三军后,他便来攻打成都。
正是:试看后主临危之日,与刘璋受逼之时并无二致。不知成都如何防守,且看下文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