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竹话音一落,一众府卫齐齐将洛芸梨的去路堵住。
“放开我!!”被人拧住胳膊,洛芸梨疼得眼泪打转,一双眼睛满是绝望。
她没想到,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母亲,竟有一日毫不犹豫舍下她,只为了一个养女!
“夫人,吉时马上到了,不能犹豫了。”外头礼乐震天,管事满头大汗急声催促。
万一耽搁了时辰,让人看出端倪,那可就麻烦了。
阮玉竹似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堵了她的嘴绑起来,从后门走,送到乡下祖宅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见她,更不准她离开半步!”
洛紫昙远远看着洛芸梨被打晕了带走,
对着痛心疾首却强撑着的阮玉竹,洛紫昙隔着白玉长廊行了一个拜别礼,“夫人对本宫的好,本宫这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阮玉竹心里舒服了些,她扯出一抹微笑,“以后在萧家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您也照顾好自己。”洛紫昙抹了抹眼角,远远朝她挥手。
转身时,唇角慢慢悠悠勾起一抹冷笑。
洛芸梨可真是个长不大的傻丫头。
她是公主,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更是洛家青云直上唯一希望,母亲如此睿智干练,又岂会为了一个蠢货,断送洛家的前程!?
披上红盖头,一路走向萧家迎亲的花轿,洛紫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桃夭站在一地鸡血中,眸光凌厉,毫无惧色的样子。
她明知自己邀她入宫没有好事,可她还是来了。
心念一闪,洛紫昙差点被地上的台阶绊了一跤。
她记得,她们前往朝阳殿的时候,只有桃夭和承王的女侍卫留在了侧殿。
难道,她们是故意的……
顶替她成为承王妃的人,不会就是洛桃夭吧!
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洛紫昙已经气得全身发抖。
想得倒美!
承王妃之位,就算她和洛芸梨得不到,也轮不到她洛桃夭来坐!
“姜嬷嬷,快让母亲派人去找舒太妃,告诉她,顶替我嫁入承王府的,极有可能就是洛桃夭,千万别让他们拜堂成亲!”
……
今日的承王府张灯结彩,红绸翻飞,喜色宛如朝霞映照天际。
夜澈如在宣政殿前那般,亲自步至花轿前,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轿杠。
红帘掀起,新娘子莲步轻移,头披红喜帕,一身凤凰霞帔引来贵女们一阵又一阵艳羡的目光。
跨过火盆那一刻,脚底乍暖,正厅内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交织。
桃夭只觉得还在梦中,可此时牵着她的那双手掌似乎有无尽的炽热传递过来,她走的每一步,似都踏在云端。
想起今早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夜澈会让她帮什么忙,在此之前,她要如何不动声色应付洛紫昙的刁难,回去之后,又该如何毁掉阮玉竹将她嫁给柳文轩的如意算盘……
没想到,天还没黑,她已经穿上凤冠霞帔,被他的花轿抬入承王府,彻底摆脱洛家,成为他的妻子?
“公主,该拜天地了。”
身侧,陈公公尖细的声音让她从恍惚声回过神来。
倒是差点忘了,这阉人还跟在身边呢。
待会儿挑盖头的环节一到,他定要发现洛紫昙被换了,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她下意识朝隔壁身着正红喜袍的男人身影看去,他骨节分明的手无视两人之间那条大红喜带,自始至终牵着她。
桃夭瞬间明白。
今日这场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拜天地——”
被夜澈带着转身行礼,桃夭忽然想起,表哥前几日还跟她说过,夜澈成婚这天要亲自来看他笑话。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她觉得,表哥心里应该挺不好受的。
此刻,表哥十有八九也在众多宾客之中吧?
桃夭不禁有些后怕。
万一让表哥知道嫁给夜澈的人是她,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随着她弯腰行礼,中宾客掌声四起,恭喜不断。
唯独一人立在角落,一双眸子在新娘子弯腰,红喜帕微微前倾的瞬间,猛地站起身!
“人拜堂呢,你站起来干什么?”身后,几位贵公子不耐烦地朝他挥手,示意他让开。
可阮修墨似无所觉,眼睛死死盯着两手紧紧相牵的两人。
“二拜高堂——”
他再也忍不住抬步朝前方走去,突然,有人伸出一条腿。
砰!
阮修墨被绊了一跤,结结实实摔了个五体投地。
身边的人瞬间哄堂大笑。
“真是抱歉啊阮二公子。”一个熟悉的女音钻入耳际。
伸腿绊倒他的女人弯下腰,一本正经搀扶他。
阮修墨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干的,胳膊狠狠一甩,“你别管我!”
然而,那人却一把掐住他腰下的软肉,压低声道,“桃夭既然是自愿的,那就说明他们已经谈妥了,你别捣乱!”
阮修墨吃痛拧眉,转眸瞪向窦冰漪。
一抬眼诧然发现,今日窦冰漪褪去妇人装扮,梳着双平髻,穿了一身浅粉的银丝苏绣牡丹裙,整个人都清滟昳丽,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他只惊艳了一瞬,想起桃夭就这么不明不白嫁了人,他的一颗心像是被扎了针一样。
刺痛难忍。
夜澈为何会突然将桃夭拉入局?
今日祖父突然生了一场病,病因有些奇怪,陈姑和他忙得不可开交,便没顾得上承王府这场婚事。
可即便如此,夜澈也至少该吱一声……
见他似是冷静下来,窦冰漪借着扶他的机会,柔声劝慰,“你这几日忙着其他事,说不定王爷和桃夭另有安排,你千万冷静些,别坏了他们的事。”
“他们能有什么事!”阮修墨嘴中忿忿不平,可终究还是听她的话坐下。
他当然明白,桃夭和夜澈都不是乱来的人,他们既然站在这里,自然是你情我愿的。
可正因如此,他的心越发不舒服,如堵了棉团似的。
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与他关系最亲近的……
阮修墨忽然愣住。
桃夭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那夜夜澈曾问过他,只是表妹?
他记得自己也曾斩钉截铁地说,是。
可如今,他疑惑了,桃夭对他来说,真的只是“表妹”吗?
“你看!”窦冰漪突然推他一把,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夜湛正领着一队御林军匆忙而来。
这时,逐风和折雨领着人齐齐迎了上去,将人拦在厅外。
阮修墨心底猛地沉了沉。
看来,夜湛定是收到消息了。
他定下神,抓起酒壶往身上倒了半壶,甩开窦冰漪,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
夜湛率领的御林军和折雨带来的十数名暗军凛然对峙。
“逐风折雨,你们是想造反吗?”夜湛仗剑而立,玄色铠甲在夕阳下墨红如血。
逐风凛然回声,“王爷有令,谁也不能中断大婚,对公主不敬。”
折雨斜倚着漆红梁柱,双手环抱胸前,慵懒抬眼,狭长鸦羽轻眨,“你跟他们废什么话,要动手就拔剑,老娘奉陪到底就是。”
夜湛甚少见到折雨,可习武之人对气息十分敏锐。
不用试也知道,眼前的女人看着妖娆妩媚,实则最是危险,尤其是她藏在袖袋中泛着银光的毒针。
“逐风,我奉旨保护公主安危,刚刚接到密报,说公主被换了人。”
说话间,夜湛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人的脸色,可除了一如既往的冷漠,根本没法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常年跟着夜澈身边,逐风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尤其是脸皮。
“二公子,王爷的命令我等无法违抗,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说话间,两人半步不退,“若是您非要动手,万一把事情闹大坏了这场大婚,我们王爷倒是无所谓。”
他一本正经道,“只是您嘛,怕是担待不起。”
夜湛面容微僵。
从小到大,不论他想要什么,大哥都会无条件让给他。
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从未刁难过自己。
这是第一次发现,逐风这小子竟这般难缠,不过,他终究也是承王府的主子。
思及此,夜湛温雅轻笑,“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
就在这时,厅内响起了。
“夫妻交拜——”
夜湛眸色微锐,扬声朝身后的御林军道,“你们就在这儿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妄动,免得惊着我大哥的护卫们。”
最后一个字落下,夜湛已经抬步朝厅内走去,“大哥应该没有说过,不让我这唯一的兄弟进去观礼吧?”
闻言,逐风和折雨面面相觑。
夜湛要进去,他们确实没理由拦下。
正犹豫间,夜湛已经疾步越过他们,跨入正厅,朝桃夭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个黑影迎面撞了上来!
夜湛脚步急转,巧妙躲开,可来人手上的酒壶似乎长了眼,哗啦泼在他身上。
他急急侧开,还是湿了半张脸,当即面色骤沉。
下一瞬,他也看清来人的脸,眸色如淬寒霜。
“阮修墨!”
任谁被人如此冒犯,都忍不住,尤其,他向来最讨厌酒味!
“哟,你是……承王殿下?”阮修墨打了个不雅的酒嗝,浑身酒味呛鼻,一双凤眸直勾勾盯着他的胸膛看。
夜湛虚掩着鼻子倒退一步,寒声拧眉,“大哥在里头拜堂成亲,你认错人了。”
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一拳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这怎么可能!”阮修墨摆手,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
他眼神迷离,一步步朝着夜湛靠近,“来,让哥哥好好看一眼,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喜欢你眼角的泪痣红彤彤的,跟哥哥屁股上的,一模一样……”
噗——
身后响起怪异的闷笑。
阮修墨话还没说完,逐风已经捂着耳朵,跟身后一众暗卫一起撇开了脸,就连折雨也给他睇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他们不敢确定,这话若被王爷听到,在场之人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阮修墨的手快要摸上夜湛的脸时,一只手伸过来,重重朝他脑袋上一拍,“你发什么酒疯,阮大夫人到处找你!”
认出窦冰漪,夜湛沉怒的脸色硬生生收了回去,他轻咳一声,眼尾瞄向正厅内,“窦大小姐也来吃席?”
窦寻手握五万京畿卫,窦冰漪又与桃夭关系极好,他不愿与之交恶。
“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错过了大哥成婚的要紧事。”
“礼成,送入洞房——”
瞬间,正厅内鼓乐齐鸣,声声入耳,密集的鼓掌祝贺声此起彼伏。
未等窦冰漪开口,夜湛避开阮修墨,跨步朝内走去。
“大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