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帘被雨风吹得掀起一角，沈杰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微微用力泛出淡白。
里面传来衣架倒地的哗啦声，接着是林慧语带着惊意的尖细嗓音：“学姐你脖子上——”
姜雅琴的回应被水流声盖去大半，沈杰却清楚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闷响。
他后退半步，背贴上冰凉的墙面，雨水顺着窗沿滴在脚边，在地面洇开个深色水痕。
“那、那是蚊子咬的！”姜雅琴的声音发虚，混着毛巾擦头发的簌簌声，“慧语你别乱看。”
“蚊子能咬出草莓形状？”林慧语显然不信，“我上周看《校园爱情故事》里，女主角被亲脖子就是这样的红印子！学姐你是不是和沈学长——”
“慧语！”姜雅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你小说看多了……”
沈杰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开。
窗外的雨丝斜斜扫过玻璃，他望着休息室门帘上晃动的人影，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追伍芷清时，连牵个手都要在操场绕三圈，如今被小姑娘们直白讨论和雅琴的亲密，耳尖竟比刚才更烫了。
“所以你们接吻了对不对？”林慧语的追问带着兴奋的颤音，“我要写进新章节！第三章《学霸的秘密情事》，女主被男主亲脖子，耳尖红得能滴血——”
“林慧语！”姜雅琴的声音里带了点恼，“再胡说我就把你小说里男主给女主买糖葫芦的桥段改成买苦瓜！”
门帘突然被掀开，姜雅琴抱着换下来的湿外套冲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她耳后那点淡红的印记更明显了，像颗被雨水泡开的草莓，从后颈蔓延到锁骨。
林慧语扒着门框探出半张脸，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手里还攥着支笔，笔记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校园秘事”四个大字。
“咳。”沈杰清了清嗓子，假装低头看手机，“雨好像小了。”
“你都听见了？”姜雅琴把外套甩在沙发上，水珠溅在他西装裤上，“慧语要写乱七八糟的小说，你不管管你义子？李建辉上次还说要当小说男主角呢。”
林慧语“刷”地蹦出来，笔记本翻得哗哗响：“沈学长你当男主角好不好？我保证把你写得超帅！上次你在食堂帮学姐挡可乐，我都记在第三章——”
“慧语。”沈杰忍住笑，从抽屉里摸出盒润喉糖抛过去，“你学姐说要改你小说桥段，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林慧语舔着润喉糖，眼睛亮晶晶的。
姜雅琴突然反应过来，戳了戳沈杰的胳膊：“你该不会是想问……”
“对。”沈杰低头翻出李建辉今早发的微信——“学长，慧语昨天说我送的手工书签太丑，是不是我追女生的方法有问题？”他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慧语平时和男生相处多吗？有没有……特别讨厌的类型？”
林慧语的糖“咔”地咬碎了。
她盯着沈杰，又看看姜雅琴，耳尖慢慢红到发根：“我、我和男生说话会紧张！上次陈景明借我笔记，我把《微积分》说成《微积血》……”
姜雅琴憋着笑，戳她肩膀：“那如果有男生一直给你送手工书签，每天等你下课，你会……”
“我、我会觉得他是不是作业太少！”林慧语猛地站起来，笔记本“啪”地扣在茶几上，“我去帮学姐晾外套！”她抓起姜雅琴的湿外套冲进阳台，晾衣杆撞在栏杆上，发出“当啷”一声。
姜雅琴望着她慌乱的背影，转头对沈杰挑眉：“还掰直呢，我看慧语根本不喜欢男人。”
沈杰揉了揉眉心。
李建辉这小子，追人追了三个月，连对方性取向都没搞清楚。
他掏出手机给李建辉发消息：“先别急着送书签，下周话剧社招新，你去演个配角——慧语不是爱写小说吗？”
手机刚放下，周文翰的电话就打进来：“沈总，吴经理和韩经理说财付通的合作方案通过了！支付宝那边今晚七点西湖楼，需要您——”
“我知道。”沈杰打断他，“让周正邦带合同去，他跟了三个月，该练练手了。”他扫了眼办公桌上的日程表，“拼好饭的‘外卖月’活动明天上线，让运营部把首单立减的海报贴到食堂；阿里双11的广告片，下午三点前必须给我看样片。”
周文翰在那头应着，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
沈杰挂了电话，抬头正看见姜雅琴趴在他肩头看日程表，发梢的水珠滴在他手背，凉丝丝的。
“这么忙？”她指尖划过“外卖月”活动那行字，“要不要我去食堂帮你监督贴海报？”
“求之不得。”沈杰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的戒指，“正好二年级一班的郑妍昕和冯秋婉总在食堂讨论拼好饭，你去听听学生反馈。”
食堂里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
姜雅琴刚走到贴海报的位置，就听见冯秋婉的大嗓门：“我昨天用拼好饭点了麻辣烫，才八块钱！”
“那是首单优惠。”郑妍昕翻着手机，“听说沈学长的公司和支付宝合作了，以后点外卖还能领红包——”
“切，资本家的套路。”马辰逸抱着篮球挤过来，额角还挂着汗，“你们就不怕吃坏肚子？上周三食堂的糖醋鱼都馊了，外卖能好到哪去？”
冯秋婉瞪他：“你懂什么？拼好饭有商家资质审核的！沈学长说——”
“沈学长沈学长，你们能不能别开口闭口沈杰？”马辰逸把篮球往地上一砸，“他不就是个开外卖软件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雅琴刚要开口，食堂的电视突然“滋啦”一声，华新社的采访画面跳了出来。
镜头里，沈杰穿着深灰西装站在写字楼前，雨水顺着玻璃幕墙流成银线。
主持人举着话筒：“沈总，您创立的拼好饭在大学生中掀起热潮，有网友说这是‘互联网+餐饮’的新尝试，您怎么看？”
“互联网只是工具。”沈杰的声音透过电视传出来，带着熟悉的低哑，“我们真正想做的，是让每个学生都能花最少的钱，吃到最安心的饭。”
马辰逸的篮球“咕噜”滚到姜雅琴脚边。
她弯腰捡起，抬头正看见电视里沈杰抬头看镜头，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像缀了串碎钻。
“学姐你看！”林慧语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指着电视屏幕，“沈学长戴的是你送的戒指！”
姜雅琴低头看自己无名指的素圈戒指，又抬头看屏幕里那个微微抿唇的男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斜照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戒指的影子，刚好和电视里的影子叠在一起。
“慧语。”她突然说，“你那本《校园爱情故事》，第四章能不能加个桥段？”
“什么桥段？”林慧语赶紧摸出笔记本。
“男主角在雨里说，他两辈子的运气，都用来遇到女主角了。”姜雅琴望着电视里沈杰转身走进写字楼的背影，嘴角慢慢翘起来，“要写得肉麻点。”
林慧语的笔在纸上戳出个洞。
她望着姜雅琴发亮的眼睛，突然压低声音：“学姐，我昨天看见沈学长在楼下等你，手里捧着热奶茶，自己冻得直搓手……”
姜雅琴的耳尖又红了。
她刚要说话，手机“叮”地响了——是沈杰的消息：“糖醋排骨在保温桶里，记得趁热吃。”
窗外的阳光爬上桌面，照得便签纸上“今晚回家吃糖醋排骨”的字迹暖融融的。
林慧语望着那行字，突然在笔记本上唰唰写起来，边写边嘀咕：“第四章《藏在奶茶里的两辈子》，男主冻红的手，女主耳尖的草莓印，还有——”
“林慧语！”姜雅琴抓起沙发上的靠枕砸过去，却在碰到她之前收了力。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沈杰抱着保温桶站在门口，雨水在他肩头洇出片深色。
他望着闹成一团的两人，眼里浮起笑纹：“雅琴，慧语，吃饭了。”
林慧语突然举起笔记本：“沈学长，我第四章要写你——”
“慧语！”姜雅琴的声音里带着点慌乱的甜。
沈杰却笑着走过来，把保温桶推到姜雅琴面前：“写吧，只要别把我写成只会送奶茶的呆子就行。”他低头替姜雅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不过有句实话得写清楚。”
“什么？”林慧语的笔悬在半空。
沈杰望着姜雅琴耳后那点淡红的印记，声音轻得像句叹息：“我两辈子，确实只够爱一个人。”
林慧语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个墨点。
她望着眼前这对人，突然觉得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刺得人眼眶发酸。
她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句，合上本子时，听见姜雅琴小声说：“笨蛋。”
而沈杰的笑，比窗外的阳光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