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星核崩解后的第三年,大陆的道纹网络彻底褪去了神性的光辉。曾经悬浮于云端的圣盟学院缓缓降落在平原之上,灵木新生的枝桠间不再垂落璀璨星芒,取而代之的是清晨凝结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林砚站在守道阁旧址,脚下的石板缝隙里钻出嫩绿的野草,将刻满古老道纹的地砖顶得支离破碎。
异变最先出现在东海渔村。渔民们发现,往日能凭道纹之力驱赶海兽的护身符,突然失去了效用。当巨大的海妖张牙舞爪扑来时,一位少年抄起鱼叉冲进浪涛,身后跟着数十位手持渔网的村民。他们的嘶吼声与海浪相撞,竟硬生生将海妖逼退。消息传开后,南疆的巫祝们惊讶地发现,点燃普通火把比施展魂火术更能驱散山林瘴气;西域的僧人不再执着于绘制繁复的佛纹,而是用简单的绳结串联起祈福的经文。
“这是守护之力的返璞归真。”陈阳颤巍巍地擦拭着医道圣典残页,泛黄的纸面上,最后一行篆文正在褪去,“当力量不再被供奉成神,才真正融入了生活。”话音未落,北疆传来急报——被混沌气息侵蚀的冰川开始复苏,但融化的雪水却裹挟着黑色冰晶,所到之处,农田寸草不生。
林砚带着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修士奔赴北疆。这些少年没有强大的道纹秘术,却各怀绝技:有人擅长追踪野兽足迹,有人能用口哨召集飞鸟。他们在冰川脚下扎营时,一位牧羊女送来温热的羊奶,手腕上缠绕的红绳系着几枚普通的鹅卵石,“这是阿妈教我编的平安结,虽然没什么法力,但能带来好运。”
当夜,黑色冰晶突然顺着河道奔涌而下。少年们没有结阵对抗,而是用石块与树干筑起堤坝,引导水流改道。林砚握着早已失去雷纹的断剑,劈开最大的冰晶,却被溅起的冰渣划伤手臂。鲜血滴落在地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化作细小的火苗,将附近的冰晶尽数融化。
“是守护的执念!”阿蛮赶来时,手中的巫笛已换成竹制短箫,“当我们不再依赖外力,内心的坚定反而能唤醒最纯粹的力量。”她吹奏起古老的歌谣,歌声中,南疆的魂火、西域的佛光、中州的宝器虚影纷纷浮现,却又化作点点萤火,融入少年们筑起的人墙。
在众人的努力下,黑色冰晶逐渐退去。当第一缕朝阳照亮冰川时,林砚发现,那些被混沌污染的土地上,竟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新芽的叶片上没有道纹,却自然地舒展着,充满生机。消息传遍大陆后,各地的修士们开始放下对强大力量的追逐,转而学习农耕、医术、甚至是如何修补破损的房屋。
这一年的深秋,圣盟学院举办了首届“凡人之艺”大赛。南疆的少年展示徒手驯服烈马的技巧,东海的姑娘演示编织渔网的绝活,西域的孩童则用泥土捏出形态各异的佛像。林砚将最后一颗永恒果实的残核埋入灵木下,果实化作养分的瞬间,灵木绽放出一朵朴素的白花,花瓣上流转的不是道纹光芒,而是清晨的露水。
陈阳在冬雪初临时安然离世,临终前他将医道圣典的残页分给了各地的医者。这些残页上的文字早已模糊不清,却在每个拿到它的人心中,生长出新的感悟。林砚带着年轻修士们踏上新的旅程,他们不再背负拯救苍生的重担,而是成为游走世间的“守夜人”——修补破损的桥梁,为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或是在暴雨夜为孤寡老人修缮漏雨的屋顶。
某个月圆之夜,林砚坐在灵木下,望着漫天繁星。那些曾属于永恒星核的星屑,如今已成为最平凡的微光。他握紧手中粗糙的铁剑,剑身上残留的划痕在月光下闪烁,恍若未竟的诗篇。守护的故事仍在继续,没有了惊世骇俗的力量,却多了一份融入血脉的温柔与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