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狱发生的事没多久就传到了成元帝耳中。
苏卫说的话也一字不落传回给他。
好在明晏和穆原都有劝慰，苏卫似乎听进去些，否则这件事当真不好收场。
苏家一门忠烈，边关守将多是穆家旧部，若动苏卫恐引起不满。
可是苏卫一旦捅出邢岩是周王的人，那么他策划谋杀手足一事必定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皇家颜面扫地。
穆原入宫回禀之时，成元帝已经在殿中独坐许久。
屋外天逐渐暗下来，殿中光线更加昏暗，徐嘉不敢擅入，也没进去点灯。
穆原在紧闭大门外求见，过了好一会儿成元帝才让他进去。
徐嘉跟着进去掌灯，穆原将牢中发生的事回禀，略去了两人对骂打架之事。
成元帝叹气道：“今日让你见笑了，朕一向不喜靖安和苏卫鬼混，就是这个原因。自她认识了苏卫，本就骄纵的性子更添蛮横，堂堂公主，说话办事有时候比市井女子还要粗鲁。”
“陛下言重了。”
成元帝坐了一日，腰酸背痛，艰难起身，将案前的虎符递给穆原，“你给靖安送一趟，她在生朕的气，见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穆原抬手接过，却问道：“若是公主不收呢？”
“不收？”成元帝声音拔高，“不收就不收，看她没了兵权以后还敢不敢猖狂，你让她夹着尾巴做人试试。”
穆原心中复杂收好虎符，想了想，道：“今日见公主劝苏大将军，似乎她巡察一趟沉稳了许多。”
“若真是沉稳怎会在牢中与人动手谩骂？一点儿脸面不要，如此粗蛮难怪耽误到现在都没找到驸马。”
想到什么，成元帝问他，“你在胥州也看到毕襄了，他与靖安相处如何？”
穆原心中泛酸。
不得不承认，陛下给她挑的人确实是经过多方比较，毕襄学识性情家世都还不错。
他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诋毁。
只能模棱两可道：“臣一心在寻找公主，并未注意，只是看起来两人好像并无多少交集，毕襄自愿跟着世子继续留下巡察，并未提出要一同回京。”
“你的意思是，毕襄没看上靖安？”
穆原：……
“臣的意思是，公主没看上毕襄。”
“能给她找到个能忍受她这臭脾气的人就不错了。”
成元帝想了一天，原先的郁闷也淡了些。
让穆原在茶案边坐下，与他说起了家常。
“如今朕身边留下的孩子不少，可也没一个能全说心里话。靖安虽好，若是与她聊这些，她恐又不高兴。”
穆原替他斟了一杯茶，安静听着。
成元帝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看着他道：“当年靖安拒婚对你也好，若是你真成了她的驸马，还不知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今日在牢中你也见到了，她就是这种脾气，火气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饶是和她一同长大臭味相投的苏卫都忍不住跟她动手，若是你，让你日日对着她，怕是整日郁郁寡欢，忍气吞声。”
穆原没回答。
成元帝只当他默认。
又问道：“你年纪也不小，打算何时成亲？”
穆原心里咯噔一声，平静回道：“臣不急。”
“你还年轻，自然不急，长辈却急。朕最近常感力不从心，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只靖安仍不成亲，朕总是不放心，你说她没看上毕襄，也不知道她想找个什么样的。”
“公主看上去似乎也不着急。”
“你给她送还虎符之时提一句，让她抓紧此事，最好年底前定下来，开了春就成亲。”
穆原心中闷堵，面上也只能恭敬应了一声。
成元帝站起身，抬手让徐嘉扶着准备回寝宫，莫名其妙问了句，“听闻你今天劝住了架？”
穆原忽然紧张，低头道：“两人本也不是动真格的。”
成元帝古怪看他一眼道：“靖安从不听人劝，她肯听你的劝，还没伤你，怕是对你不一般。”
穆原后背一凉，手指僵硬，“陛下误会了，臣与公主清清白白。”
“你别紧张，”成元帝拍拍他的肩，“朕是怕靖安打你的主意，到时候你怕是甩都甩不掉，早日定亲吧，免得被她盯上。”
穆原不太明白成元帝忽然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只觉手中虎符烫手。
这莫不是在试探？
天色已晚，陛下让他去送虎符，又提醒他提防公主打他的主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成元帝见他面色逐渐白了几分，安慰道：“早日定个亲，你若真被靖安看中，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威胁吧？
穆原躬身行礼，“臣惶恐，这是莫须有之事，断不可能，臣此前每次去公主府都是因为公事，与公主并无私交，望陛下明察。”
成元帝扶起他，“你一表人才，能力卓然，靖安自小就喜欢长得好看还有本事的人，只你运气好，逃出她的魔掌一次，你是朕的心腹大臣，朕为你好才提醒你注意，否则任其发展，你早晚落在她手里。”
穆原实在不明白成元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微臣愚昧。”
“你的终身大事也该上心，公务虽忙，也不能耽误，还是要早日成亲才能让人放心。”
成元帝从没催过他这件事，穆原觉得有些怪异。
难道是陛下发现了什么，故意在敲打他？
徐嘉扶着成元帝离开乾元殿许久，穆原才恍惚出了离殿出宫。
手中紧紧捏着虎符，心不在焉朝公主府去。
明晏回府后就找了明芷莹。
自那日之后她一直住在公主府，确实吓坏了，门都不敢出，整日窝在院中。
好在温沛每日陪着她看书写字，带着她一起做吃食打发时间。
她目前尚不知道那天晚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苏卫在大理寺狱。
明晏怕她乱想，也没主动提，安慰许久，见她还是心有余悸，提议让她明日跟着她去皇陵祭拜。
明芷莹经历生死一事，每晚都睡不好，闻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原本魏王忌日在即，她原本也打算要去祭拜的。
安抚许久，看着她睡下，明晏才回了自己院子洗浴休息。
刚躺下没一会儿，沈繁星引着穆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