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田,是户部管理土地和赋税征收的重要依据。
如今既然查出有些问题,户部提议重新度田也无可厚非。
只是,此举涉及全国,耗费人力,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阳奉阴违。
明晏的意思是巡察司即将清查全国,正好可以督查度田之事。
明殷也表示户部的田亩资料还是十年前的,也该更新了。
显然成元帝有其他的担忧,穆原道:“只是重新丈量田亩,这也是户部日常公务,并不算是不寻常之事,陛下也未曾说过要追究,重新丈量出来,更新田亩数据便是,既往不咎朝臣也无话可说。”
没有惩罚,谁会那么想不开撞上来。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此事既然是温承提议,便交由他负责,草拟政策,定下后下发全国,再由户部牵头,巡察司将重新度田之事加入官员清查项之中,一起办了。
京城离得近,便由京城开始。
温承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户部巡察司两边跑。
明晏便低调了许多,按时上朝不挑毛病不犯事,朝臣们算是安安稳稳过了些日子。
户部已经在明殷的管理下不需要她忙什么,她便只用负责巡察司之事。
也再没提过翼卫军之事。
只是,却发生了别的事。
吏部清查官员,因封幕李矗莫名死在牢中,大理寺上下查探此案更加费心。
顺着之前查出的线索抽丝剥茧,加上巡察司复查的官员考评,顺着查下去,竟然当真查出来大案来。
官员清查问题最多的那批官员中,查到一人,本也只是在军器监当个主簿,负责兵器甲胄等制造的文书账目之类。
在同僚口中风评却不大好,说是没什么本事,事情都是下面在做,功劳都是他在享。
今年吏部竟然还提了他晋升监丞。
虽然都不是高阶官职,但是这样的风评还能评上去本就打眼。
明晏先派了人详查,越查和吏部牵扯越深。
这军器监主簿窦淮是四年前入仕,空降到的军器监,开始只是个没有官阶的小吏,不到一年,就因表现优秀通过了考核提了末级官阶,此后三年,每年晋升,一路做到了军器监主簿,今年更是提了要升监丞。
窦淮家产颇丰,原是江南富户,五年前搬到京城定居。
平日里出手阔绰,但是上次清查,他也并未怎么贪污,军器监也不算是油水丰厚的官曹。
家底厚,家中商铺田产无数,随手打赏的金豆子都不少。
此人油嘴滑舌,精明算计,没多少真本事,对兵器甲胄制造一事也不大清楚,事都是底下录事办的,可他却在军器监混的风生水起,也没人敢得罪。
清查到他时,报应来了。
不少人私下偷偷交代了他,将他无能却张扬还飞速晋升之事说了。
明晏便支会了大理寺一起查。
窦淮不愿交代,对着大理寺的官员也是三缄其口,只说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
明晏亲自去过一次,他也是拒不交代。
最后将和他有往来的人都查了一遍,家中老小都没放过,事无巨细。
好几人交代他醉酒之时得意说过他上面有人保着,一定能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有好奇的也趁他酒醉探了口风,详细的不清楚,但是给他底气的好像是他的家财,说是再难的事就没有钱摆不平的。
吏部被清查出有问题交代过的官员,也提到过窦淮给的贿赂不少,但是做的干净,都没有实证。
有了这些,明晏也没耐着性子慢慢等他开口,直接命人上刑。
可他到底是官身,事情未清不好滥用重刑,窦淮却咬死不开口,似乎等着上面的人救。
这一查,又查出还有与他类似的官员,并案审理,还是一个都不招。
大理寺监牢之前便遭过一次暗算,这次明晏直接将所有人提到了巡察司的暗牢中,派了人镇守。
窦淮之事也没瞒住,京中几乎都听到了风声。
明晏也有直觉,他能钓出来大鱼。
可是审问过好几次,也上过刑,窦淮还是不交代。
上面已经有人在弹劾说既然没查出实证,要尽快放人,不能扣押官员。
没有确实证据证明窦淮行贿,他的罪是晋升过快,可李矗封幕已死,该负责的已经没法负责了。
最多也只是将德不配位的窦淮贬谪或罢黜。
明晏顶着压力又多争取了几天时间。
成元帝给了她三日,若还是没有进展,不得再扣押。
窦淮府中已经搜查了好几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早朝之上,成元帝迫于压力问起进展,明晏只说有行贿账簿,正在清查,背后之人地位尊贵,贸然说出恐坏名声,她想确定了再说。
成元帝未曾逼问,只让她抓紧时间。
又是巡察司一整日的审问。
明晏端坐在巡察司暗牢,看着牢中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窦淮。
刑是用过,但是不能太过,身上不能留下明显的伤口,窦淮也是有种,都撑了下来。
“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宫尚能从轻处罚。”
窦淮心中明镜似得,他若老实交代,哪里有从轻发落的机会?
只要没查到实证,他早晚会出去。
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整日喊冤,喊得巡察司暗牢如同地狱一般。
明晏查过他身边所有人,基本上确定了他背靠高官,只这高官是谁,无人得知。
“窦淮,你晋升如此之快,可是与吏部尚书交情匪浅。”
窦淮闭着眼,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明晏走近蹲下身,看着他,“你这样精明的人,肯定有记录吧?”
窦淮还是闭着眼,不答。
明晏一直观察着他,继续问道:“放哪儿了?”
一字一顿,说得缓慢,“老家?窦府?”
“卧室?花园?厨房?书房?地底?天上?”
......
任凭明晏说什么,他都不接话,就这么熬着,熬尽明晏的耐心。
明晏抬手,身后孟西便扭着手腕上前,准备再收拾他一顿。
巡察司人人都知道靖安公主最近忙着审问这件事,除了吃饭几乎就在暗牢度过,整日阴沉着脸。
巡察司中新人多,为熟悉公务目前下值都晚。
只这一日下值之时,公主难得早早出了暗牢,面上还带着喜悦。
听她和身旁侍卫低语,神色放松,“终于有了突破,这下定震惊朝野,看好人,今夜去窦淮家中取账簿,明日就去抓那大鱼。”
又听闻她下值之后去了大理寺与大理卿密谈许久,最后去了左相府。
日暮时分,便和左相一起,去了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