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就算公主降低姿态，也是穷小子拼尽全力才有可能达到的高度。
祁同伟心里清楚，自己还差得远呢。
至少，
管职、资历、功劳、人脉，这些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到了某个程度，两个人才能平起平坐。这得花时间。
在京海和绿藤混出来的那些成就，不过是个敲门砖。它既打开了阶层跨越的大门，也叩开了钟小艾的心扉。
若想这段感情长长久久，只有两条路：
一是全靠钟家的关系，甚至得入赘，这样才能步步高升；
二是彼此平等相处，用自己的能力冲破更多阻碍。
呼——
绿藤夜晚的风景在桑塔纳车窗外闪过。
祁同伟握着方向盘，目光注视前方。
感情这东西虚无缥缈。
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凉风拂过额头，祁同伟倒挺镇定，他明白两人间的差距。
不是喊几句“我爱你”就能填平的。
目前的自己，在汉东这群地方管员眼里还行，但要是到了京城那些权贵圈子里，背景就显得太薄弱了。
归根结底，
自己还没到不可或缺的地位。
一路上这样想着，车子缓缓停在绿藤市公安局大楼前。
清晨那场大火，不但揪出了绿藤的黑恶势力，也让公安局上下经历了一场大清理。
一天下来，
街巷间到处都是巡逻的警察，别说地痞流氓了，就连闯红灯都会被拦下教育。
但这些事，
跟祁同伟没什么关系。
折腾了一个多月，总算可以缓口气，悠闲地走进公安局。
专案组的兄弟姐妹们白天已将办公地点迁回原处——也就是原来的办公室。祁同伟刚现身，安欣、朱伟等人立刻站起来。
“祁组，您回来了！”
“祁组，瞧您这神采奕奕的……”
“祁组，嫂子真是美得不得了！”
“祁组，您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显然，这些家伙是从朱伟那里听到消息，马上围过来开始起哄。
“走开走开，你们在这儿搞什么名堂？”
祁同伟装作领导模样，“案子都办完了吗？都审查清楚了？”
“没什么好审的了。”
安欣一边系裤腰带一边笑着说，“不就是高明远那伙人嘛，贺芸他们体制内的交给调查组处理……”
“我们专案组现在正忙着整理结案材料，做完就移交。”
专案组的工作确实接近尾声。要抓的人已经归案，经历的事也都经历过了。
“看来我们也快放寒假了吧？”
李响笑嘻嘻地问，“接下来打算干什么？都回家找妈妈吗？”
“瞎想什么呢？专案组可是临时组建的。”
张彪懒散地说，“案子一结，我们还得回京海市局刑警队继续工作。”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说到这事，大伙儿都有点失落。一个月的努力，以为能歇几天，结果还得接着干活。
“不会吧不会吧。”
祁同伟搬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回去后我去跟郭局聊聊，争取给大家放个假。”
“祁哥，这可是你说的哦！”
听他这么讲，大伙儿立刻兴奋起来。
“对了，祁哥……”
朱伟眼睛滴溜转，凑近说，“有个事想问问，能不能把我调到京海？我也想跟着你们干。”
“还有我呢。”
林浩也举起手，“今天听说绿藤要升行政级别。”
“升？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
“还不是因为今早的大火。”
林浩挨着几个伙伴坐下，“省里开会决定，绿藤要撤市改区，变成县区并入京海。”
“什么？两个市合一个？搞这么大动作？”
张彪惊得呆住了，“这么说来，绿藤以后就不归省里直接管了，而是归京海管？”
“没办法，领导层太不负责，那场火太吓人了！”
林浩撇嘴摇头，“你们想想，省里的调查组都敢动，绿藤人的胆子得多大？”
“懂了。”
安欣一拍大腿，“以后绿藤怕是没什么好政策了。”
“估计省里是彻底不管绿藤了……”
“绿藤那边条件不好，出了乱子就让他们自己收拾吧，咱们得专心发展京海。”
一群人聊这个话题，个个斗志昂扬。
男人嘛，心里总装着国家大事。
“哎，祁哥，还有一件事……”
正聊着，
法医陈明章推门进屋，随手脱下白大褂。
“刚才调查组的季局过来一趟，说去医院找你没找着。”
“如果你没事的话，去绿藤中心医院看看……陈岩石一家都醒了，你要是方便就过去一趟，不方便就算了。”
提到这事，祁同伟才猛然记起。
“哎呀，忙忘了。”
说完，
祁同伟立马站起来：“行了，我看你们都挺空闲，咱们就打着专案组的旗号去看看。走走走，正好，大家凑点钱买点补品。”
虽然已经是深夜，
但这群夜猫子睡不着，纷纷掏钱，每人几十块，很快凑了几百块。
然后开着几辆车，轰隆隆地从警局出发。
到了中心医院楼下，在附近买了些营养品，拎着东西上了楼。
问清楚陈岩石一家住的病房后，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跟在祁同伟后面。
毕竟是领导，
安排的病房比祁同伟在第一医院住的那间好多了。
整条走廊没几个人，还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一直保持卫生整洁。
显然，
绿藤市的领导们正在想办法补救问题。祁同伟带着一群人刚到现场，还没站稳脚跟，就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熟人：陈海、陆亦可，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侯亮平。这几个人正跟季昌明以及几个调查组成员聊事情。
当他们注意到祁同伟他们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同伟来啦……”季昌明先开口了，拍拍陈海，“你怎么傻站着？不认识了？”
陈海、侯亮平和钟小艾都是政法学院的同学。钟小艾已经毕业了，他们两个也早就毕业了。据祁同伟所知，最近汉东反贪局招新人，有两个名额，一个是陈海，另一个多半就是陆亦可。这些年轻人刚进入管场没多久，身上还带着不少学生气，比那些老江湖更单纯一些。
“？哦哦哦……”留着胡子茬的陈海被季昌明一提醒，赶紧迎上前来说：“祁哥，谢谢您救了我的爸妈，还有我姐姐……”
祁同伟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海紧紧握住双手连声道谢，让他有点尴尬。
祁同伟哭笑不得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
“就这么一句谢谢就算完事了吗？”季昌明皱眉站在后面问，“陈老对你说了什么？”
陈海疑惑地回头看着季昌明，却立刻被他严肃的眼神瞪回去。
祁同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忽然，陈海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跪了下来：“祁哥，谢谢您救了我们全家，真的非常感谢！”
陈海这倔强的家伙一跪下，季昌明满意地点点头，同时示意祁同伟不要去扶。
“有些话有些话陈老不方便亲自跟你说，”季昌明接着说，“但陈海这一跪是理所当然的。今早情况多危急，要不是你祁同伟提前发现并及时把两位老人背出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季昌明脸色严肃，语气认真：“陈老和他的妻子是你从四楼背下来的。当时火势那么大，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还有陈阳，中毐后也是你冲上去把她背出来的。所以陈海这一跪，你是当之无愧的。”
祁同伟本来想伸手扶起陈海，但被季昌明拦住，只能无奈放弃。
他心想，自己做人还有很大的差距呢。单看陈家这种能屈能伸的态度就知道了。
祁同伟这人心思深沉得很，当年他还年轻时，只懂得一味地热血冲动，哪懂什么人情世故？现在他可不一样了，脸皮够厚，心肠够硬，对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拿捏得稳稳当当。
看到陈海跪下，祁同伟觉得挺假的。要是真有诚意，当初帮自己破案的时候怎么不尽全力？何必草草了事？
“行了行了，季局，您别说这么多。”祁同伟摆摆手，打断了季昌明的话。
“换了谁都会这样，有什么好夸的？”祁同伟根本没伸手扶陈海，只是淡淡地说：“起来吧。”
说完，他提着一堆补品，带着手下径直往病房走。
说实话，季昌明被这一幕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大家原本以为祁同伟会先扶起陈海再去看病人，可他好像只是走个形式，被季昌明打断后，索性直接忽略了陈海，直接进病房去了。
陆亦可和侯亮平也都愣住了。
“这……”
季昌明望着祁同伟的背影，苦笑着说：“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些隔阂。”
“什么隔阂？”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陆亦可愤愤地说：“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你们年轻人懂什么？”季昌明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向病房门，叹了口气：“陈海，只怕你爸的打算要落空喽。”
另一边，祁同伟领着人进了病房，只见里面只有陈岩石和他老婆王馥真，没见到陈阳。
“同伟来啦……”
“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这病房布置得相当讲究。祁同伟刚进门，陈岩石夫妻俩就忙不迭地坐起来，热情招呼他。
“刚才我还跟老陈说呢……”王馥真满脸慈祥，感慨道，“多亏了你，孩子，不然今天我的老骨头怕是要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