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说完后,高育良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小子,你真不是替谁做事?”
祁同伟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高老师,您为何这样说?”
“扳倒何黎明,让整个京海管场震动,现在又跑到绿藤去冒风险。”高育良双手搁在桌上,轻轻摇摇头,“祁同伟,你是真想当个警察,还是帮别人铲除政敌呢?”
高育良叹了口气:“你还年轻,真打算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吗?”他是个聪慧的人,不过经历与祁同伟不同,家庭背景也有差别,所以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一样。
祁同伟毫不在意,放下筷子笑了下:“高老师,您觉得我在给谁卖力?”
高育良轻笑:“我不清楚。我在吕州时间短,可近一个月来,到处都是你的事。一会儿电视上播,一会儿体制内传得满城风雨。”
“你的初衷或许不错……”高育良继续道,“但从古至今,世上真有洁白无瑕的人吗?哪个朝代有过完全干净的人?海瑞?于谦?”
“你所谓的公平,不过是有人需要它存在,以此维持朝廷的某种平衡。”
“若没了平衡,政治就乱了。”
“海瑞是嘉靖用来平衡朝野的工具,于谦也是朱祁钰稳固权力的棋子。”
“这些背后,有哪一个纯粹?”
“我不是想打压你的热情,只是提醒你,太刚易折。”
祁同伟没再开口。他并非完全认同高育良的观点,但他觉得比自己单方面听到的消息要全面些。
凭借才学,他能成为汉东省副手,既是选对了边,也是运气好,绝不能忽视他的政治智慧。
“吃饭吧,别发呆了……”高育良说完又端起酒杯,“同伟,我们随便聊聊,我不会干涉任何人选择。”
“但管场不同于校园。你可能以为自己一心为民办案,秉持公正之心。”
“实际上,不知不觉间你就站队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懂我的意思吗?”
祁同伟举杯碰了一下高育良,一口干完,摇摇头。
“吃菜,别浪费,我今晚不回家吃,留着就糟蹋了。”
高育良给他碗里夹了些菜,继续说道。
“这个社会,只要有人都会有利益之争。”
“一有争斗,就没了绝对公平。”
“你想为百姓伸张正义是好事,想惩恶扬善也是好事……”
“可你以为你在助民,其实也在帮某些人增强势力。”
“因为你的成果,是别人晋升的台阶。”
“你说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祁同伟被这话问得怔住了。
高育良瞪着眼睛,满脸不信地看着祁同伟,眼神里满是敬重和疑惑。
他承认,京海和绿藤的事确实让汉东排名第三的大管王政头疼。而且这事还帮了赵立春一把,少了这么个对手,赵立春的地位更稳了。
可问题是,高育良和赵立春不是一路人吗?怎么这话听着像是在警告自己别做得太过分?
不对劲!祁同伟皱眉沉思,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师,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祁同伟索性装傻充愣。
高育良却笑起来,用尖锐的目光盯着他,一句话不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都忍不住笑了。
“好小子……”高育良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听说过狡兔三窟的故事吗?”
“听说过。”
“那你说说,为什么狡猾的兔子要挖三个洞?”
高育良低头吃饭,眼睛还盯着祁同伟。
祁同伟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师,我懂了。”
“懂就好。”
高育良终于转头,端起酒杯跟祁同伟碰了一下,“世道变幻莫测,人心也是多变的。”
“千万别把自己逼到墙角,没人能真的完全依靠。”
“除了你自己……”
“所以,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做的一切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
“别说什么不在乎的话,要是你自己先栽了,怎么保护其他人?”
话说到这儿,虽然有点模糊,但祁同伟心里已经明白了。
回想原剧情,高育良虽然是赵立春一手提拔的,但最后倒台只是因为一个牵强的女人问题。要是没有这个,哪怕赵立春那边全完了,他也能全身而退。
为什么?
因为他懂得给自己留后路,表面上站队,实际上还能自保。
喝完一杯酒,祁同伟真心笑了。
“高老师,您今天请我吃饭,肯定不只是为了政法工作吧?”
祁同伟拿过酒瓶继续倒酒。
“您是担心我去绿藤又惹麻烦吧?”
“知道就好!”
谈完工作,高育良收起了那张稍显严肃的脸。
“今早到京海就遇到陈岩石了。”
“在北京时,他在检察院,我在政法学院教书……”
“一个是从实际中闯出来的,一个是搞理论研究的,再加上陈阳的关系,咱们也算熟识。”
“刚才我们聊了聊你和陈阳的事……”
高育良跟季昌明不同,说话格外谨慎。
他一直盯着祁同伟的反应,然后笑着放松下来。
老高,你别急,我不是来调解的。
在吕州的时候,梁群峰的老婆还专门打过电话给我,叫我过来当和事佬呢。
以前这种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我根本懒得插嘴。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高育良放下筷子,脸色严肃,两手撑在桌上,认真说道。
老高想知道你的想法,经过京州那个大案后,你有什么感受?
高老师,跟您说实话吧。
祁同伟也放下筷子,揉了揉鼻子。
您知道,我刚开始当缉毐警时,多兴奋……觉得打击犯罪特别骄傲。
但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傻。
我还得谢谢梁群峰和陈岩石,他们教会我不少东西,至少让我明白,在权力面前,理想多么渺小。
高老师,我知道,不管陈阳还是梁璐……
对我来说,要是放下私人恩怨,选她们其中一个,可能会是一条轻松的路。
特别是梁璐,要是选她,我在汉东的警察生涯肯定一帆风顺。
您是想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对吧?
高育良有点意外。
眼前的祁同伟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年轻人变化太大了。
他看问题比以前清晰多了。
看来你什么都懂。
高育良点点头:婚姻有时候就是一种政治博弈。
高老师,我觉得她们都不行。
祁同伟想了想,抬起头说。
这话很直接。
只是祁同伟没提钟小艾的事。
他认为这事得藏着掖着,这样才能更有价值。
只要把钟小艾拿出来,亮明身份,那就完全不同了,所有效果都会反过来。
包括高育良,也会对我起疑心。
你变了,祁同伟。
高育良感到陌生:我以为经历这场风波,你会收敛些。
看来是我错了。
你比我想象的更自信,甚至有点自大。
可能是喝了点老白干,祁同伟心里的压力慢慢释放。
他点点头,坦率回应。
高老师,我承认我也喜欢权力,这玩意儿太厉害了。
但我要的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要是运气不好哪天死了,我也认了。
要是运气好能像在京海一样闯出点名堂,我就不用再对谁卑躬屈膝了。
说到这儿,
祁同伟彻底没了学生时期的青涩,话语间充满干劲,隐约有了祁厅长的气势。
高育良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却一句也没说出来。几年不见,曾经的学生祁同伟早已不再是过去的样子,如今的他是个专案组组长,浑身上下透着股硬气劲儿。
高育良非常敏锐,只是笑了笑,拿起酒杯说:\"老师只希望你前途光明,一路顺风。\"
这顿本该掏心窝子的饭局,结果没按他的想法发展。刚到京海的高育良急需自己的心腹,而祁同伟是汉大帮的,是他第一个想要栽培重用的人。
可惜呀,虽然高育良多次暗示,但祁同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回应。祁同伟这次来是想取经,同时也想看看高育良的立场,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这个人可以信任一点,但不能完全依赖。
比起梁群峰、何黎明那些人,这个还算是不错的。
离开管府家属区时,祁同伟有点晕乎乎的。不过开车问题不大,毕竟现在没人查酒驾。回到京海市公安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曹闯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脖子上是一道刀痕。准确地说,是被过山峰一刀刺穿喉咙,当场死亡。刀是从后脖子刺进去的,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说明曹闯很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刀致命。
这完全不像赵立冬说的那样只是警告一下,而是直奔要害来的。
张彪一大早就赶到这里,抱着曹闯的尸体哭得稀里哗啦的。
安欣和李响忙活了一整夜,还没合眼呢。他们整理完曹闯的遗物后,还得去通知家属。看起来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祁同伟也不急,在队里转了一圈就开车走了。得找个住的地方才行。
自从到了京海,一直住在安欣那儿,这不是长久之计。前几天刚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完全有能力自己租个房子了。想到这里,他在路边停下,拿出手机,翻出了陈淑婷的号码。
之前他们就商量过租她的房子,他也不想再找别的地方了。之前没行动是因为陈泰的案子还没解决,现在陈泰被抓了,正在审理中,祁同伟这才敢拨通陈淑婷的电话。嘟——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