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秘书进办公室，推开门看到五十岁左右的赵立春，精力充沛。长相和赵瑞龙有几分相似，梳着大背头，浑身散发出领导者的气质。
“你好，祁同伟同志。”
赵立春很镇定，笑着伸出手。
“听说咱们省这次只评了一个一级英雄模范。”
“所以我特别想见见你……”
“虽然我主要负责经济建设，但经济发展的背后，离不开警察们的努力。”
看看人家说的话，祁同伟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赵领导好。”
祁同伟也不慌不忙，嘴角带笑：“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运气稍微好一点罢了。”
“哎呀！哪是什么运气，这分明是你真本事！”
赵立春冲祁同伟挥挥手让他坐下，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你也清楚，省里的王政最近出了点状况……”
“他也是管经济的，就因为他根本不把法律当回事，害得我们省里闹出这么大动静。”
祁同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和这种大人物聊天，他说什么其实不重要，关键是他没明说的意思。
所以，听人说话要听背后的意思，看人要看他们心里怎么想。
“别紧张，放轻松点……”
见祁同伟一声不吭，赵立春以为他紧张了，便露出笑容继续说道：
“我听说你祁同伟同志可是京海、绿藤两地扫黑行动的核心人物……”
“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关系到我们省一千多万百姓的生活呢。”
“他们以前的经济模式漏洞百出，就像筛子一样。”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对调查组、专案组动那些歪脑筋，想要搞事情灭口，对吧？”赵立春挪了挪屁股接着说。
“所以，祁同伟同志……”
“我想听听你对我们省——准确来说是京海、绿藤这两个地方……”
“未来的经济‘四一零’规划，在法律这一块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比如说，怎么既能创造好的营商环境，又能让那些当管的不乱来？”
祁同伟一听，心里暗自苦笑。
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些领导，为了拉近关系，总是假装对你熟悉的领域感兴趣，虚心求教。
但问题是，他们会真的听你的建议吗？
除非是笨蛋才会信。
为什么？
因为祁同伟的一套法律原则，正好堵死了赵立春搞经济的路子。
再说啦，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想问，只是想混个脸熟而已。
“这个嘛……”
祁同伟心里门儿清，自然不会把什么都掏出来。
他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领导，您这是给我出难题了。”
“我一直觉得，守法是每个老百姓都该做到的……”
“您突然问我怎么才能既好又不违法，这话听起来，好像所有好东西都得违法才能得到似的。”
赵立春一听，愣了一下，像是吃了一惊。
他马上挑挑眉毛，装作自己说错话了。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张嘴，连领导都不会说了……”
“小祁同志说得对，守法确实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唉，你也知道……”
“京海、绿藤两地的营商环境，那简直是乱七八糟……”
赵立春嘟囔了好一阵子，也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办才好，脸上始终带着谦虚的表情。
人都说水往低处流才能成海，人低调才能当王。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从没见过谁是张牙舞爪的，都是藏着本事，默默做事，想着干大事。
\"真是抱歉，领导。\"
祁同伟笑着摆摆手：\"我这个人只会破案抓人，经济和法律的事情，真没研究过。\"
\"这方面的本事我是真不擅长。\"
赵立春听得特别专注，听完后还点点头表示理解：\"哦，没事没事，是我的错。\"
\"不过，小祁...\"
\"你知道，绿藤现在归京海管了...\"
\"最近京海打算建个开发区，前几天我和你们市里的高育良书记聊过这个计划。\"
\"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交给民企开发比较好...\"
\"为什么？\"
\"主要是想给京海、绿藤的民企做个榜样，让它们明白府衙对民营经济的重视没有变。\"
祁同伟有些疑惑地看着赵立春。
他转过身子一边听一边思考，这话题怎么越扯越远了，自己一个警察，跟这些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
\"经过挑选，我们省里有个新兴企业叫山水集团，最有代表性。\"
\"它们要参加京海开发区的项目竞标。\"
\"小祁，你要是方便的话，帮忙监督一下，法律这一块一定要把好关。\"
祁同伟一下子听明白了，全明白了。
赵立春说了半天，就是在等他表态呢。京海开发区的莽村项目涉及一大笔府衙资金，几亿甚至几十亿，哪家公司能随便接下？
本来陈淑婷的建工集团有资格，但很遗憾，京海换了新老板。甚至整个汉东都要换老板了。
这意味着京海开发区的大蛋糕要重新分配了。
赵立春知道自己现在势头正旺，怕给儿子赵瑞龙惹麻烦，所以特意把他叫来，先拉近关系，再表明态度。
\"明白了。\"
祁同伟回过神来，装出很听话的样子点点头：\"领导放心，只要不违法，我们警方不会干涉开发商在京海的建设。\"
\"我们也希望京海的老百姓生活能更好...\"
赵立春一听就笑了：\"好！很好...\"
说完，他站起来伸手：\"小祁的执法能力全省闻名。\"
\"光凭这一点，汉东省府衙就很信任，有你在，京海的营商环境一定会越来越好。\"
祁同伟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了个手就告辞了。赵立春看着祁同伟离开后，才笑着收回目光。最后，我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回去。
“嘿，老爷子，什么事？”
“找个机会跟京海市刑警队的队长祁同伟混熟点。”
赵立春直截了当地说：“这对你好处多多。”
“老爷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个刑警队长能有什么用？”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赵瑞龙的声音。
“傻子。”赵立春板起脸，“何黎明和王政就是栽在他手里的，你不知道？”
“什么？真有这事？我刚从国外回来，不太清楚！”
赵瑞龙很惊讶。
“再说，山水集团刚成立，正缺钱呢。”
“我也到处找钱呢，不就是为了帮您建好汉东？”
“老爷子……”
赵瑞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比电视剧里的反派还嚣张。
“我最近看中了个项目，在吕州的月牙湖搞个美食城。”
“您能不能跟李达康打个招呼……”
“这人老是跟我推三阻四，我找了他好几回，总找理由不批。”
赵立春恨不得抽儿子一巴掌。
“京海的莽村4.2项目可是整个开发区的大工程，比你的美食城靠谱多了！”
“老爷子，实话说吧。”
赵瑞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找了大师算命。”
“说京海、绿藤这两个地方风水不好，特别倒霉，死了那么多人。”
“赵瑞龙，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滚出中国，别弄你的山水集团了！”
赵立春气得够呛。
他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这样发火。
主要是担心家里人不按他的计划来，耽误他的大事。
“好吧好吧，我听您的。”
赵瑞龙无奈地说：“过几天我到京海看看高育良，顺便考察下莽村项目。”
“吕州的美食城就算了吧？”
“京海有建工集团，绿藤有长藤资本，挺吸引人的。”
从省府大楼出来，祁同伟一路开车回家都在思考赵立春的话。
这老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按时间算，赵瑞龙的山水集团刚成立不久。
他爸又刚刚升任省领导核心，还管经济。
这么一来，山水集团在汉东的项目里可以大展身手了。
怕违规？怕违法？
都是胡扯。
有赵立春撑腰，上面还有一个一把手姓彭的，赵家在汉东可以说为所欲为。
不过还好，事情才刚开始。
而且，祁同伟要到粤东，跟李维民一起执行塔寨的扫毐任务。
提起汉东那档子事，他就算心里急得冒烟，也是鞭长莫及。
唉，这可怎么整呢？
也只能静观其变。
当他开车回到招待所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
这一天过得贼快。
李维民什么时候能去粤东还是个谜，他的正式调动文件也迟迟没到。
所以，表彰会一结束，祁同伟还得跟安欣他们一起回京海刑警队上班。
得等到调动命令正式下达，才能行动。
车子刚停在招待所楼下，还没上楼呢，就瞧见郭文建从楼梯口下来了。
“郭局！”
“你等等。”
郭文建手里攥着手机，慢悠悠地揣进口袋里。
走近之后，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门说：“又有人请你了。”
“又？”
祁同伟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省里一把手，梁群峰。”
“谁？”
祁同伟一听这个名字，就像触碰到了陈年的伤疤，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梁群峰！”
郭文建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祁同伟和梁璐的闲话，不过他没提这些事。
他又瞄了瞄周围，把手搭在祁同伟肩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得改改脾气。”
“郭局，我不去。”
祁同伟几乎是脱口而出：“哪怕你说到天上去我也不会去。”
“胡闹！”
郭文建脸色一沉，严肃地说：“你就打算一辈子窝在这小警察的岗位上？”
祁同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