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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黄文菲在县城那个小小的、温馨的“家”里,共处了两个月。

没有江湖纷争,没有生死搏杀,没有阴谋算计,只有最简单、最平凡的日常。

这两个月,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仿佛之前所有的血腥、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沉重,都被这平淡而温暖的时光悄然治愈、抚平。

我几乎要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如同指缝间流走的细沙。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黄文菲的假期,结束了。

她需要返回省城的蜀都大学,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或者说,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到她正背对着我,在衣柜前轻声收拾着行李。

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她正仔细地将叠好的衣服、书本、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放进去。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她纤细而认真的身影。

我心里一抽,一股强烈的不舍和某种孩子气的任性涌了上来。

我猛地掀开被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正在叠衣服的手腕。

“文菲……”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和哀求,“不要走……好不好?再多待几天?就几天……”

黄文菲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甩开我的手,只是静静地任由我握着。

我能感觉到她手腕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

过了几秒,她才轻轻但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我掌中抽了出来。

她依旧没有看我,继续低头,将那件衣服叠好,放进箱子,声音平静,甚至带着点揶揄:

“不走?不走的话,你给我发毕业证啊?”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心里那股郁闷和失落却更重了。

我把头埋进还残留着她体温和香气的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嘟囔:“你就是腻了……在县城待了两个月,觉得没意思了……一定是这样……”

黄文菲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转过身,走到床边,伸手一把将我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

晨光中,她的脸有些模糊,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带着无奈的笑意,还有一丝……同样不舍的温柔。

“好啦,别闹脾气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她俯下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我这是去上学,是正经事。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

她直起身,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也可以来省城陪我啊。”

“啊?!”我一听,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夸张地喊道,“还要在省城再买一套房?!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上次买这套房子,我的棺材本都快掏空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杨夫人!”

黄文菲被我逗得“噗嗤”一笑,白了我一眼:“谁让你买房子了?不能住酒店?不能租房?或者……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看你就是懒,不想动!”

她不再理我夸张的表演,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提起来,转身走向门口。

“你送不送我?”她站在门口,回头看我,嘴角噙着笑,“不送的话,我可就自己下去了哦。你可别后悔。”

“送!送送送!当然送!”我一听,哪还敢再磨蹭,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裤子,胡乱抓了抓头发,鞋带都没系好就冲了过去。

黄文菲果然在门口耐心地等着我,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等我走近,她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们就这样,像无数普通的情侣一样,依偎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数字跳动。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心里那股酸酸胀胀的不舍感,又冒了出来。

但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电梯门打开,我们走到楼下。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和匆匆赶去上班的住户。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铃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我皱了皱眉,掏出手机一看,是个省城的陌生号码,但隐约有点熟悉。

我接通,放在耳边。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但依然能听出焦急和紧张的声音,那声音我很熟悉,是红手绢“鬼面”组的一个核心成员。

“杨王爷!省城出事了!情况紧急!兵哥……兵哥让您务必……尽快回来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沉!

鬼面的人直接联系我,而且语气如此急迫,显然不是小事。

王兵在省城坐镇,一般的问题他和大头足以应付。

能让他专门派人打电话催我回去的,恐怕是遇到了他自己也感觉棘手、甚至可能……有危险的麻烦!

难道是“鸦”的残余势力反扑?还是省城的那些老顽固见我们根基未稳,趁机发难?又或者……是官方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但我脸上没有表露太多,只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转头,看向身旁正有些疑惑地望着我的黄文菲,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带着点“天意如此”的笑容。

“看来……”我晃了晃手中的电话,对她说道,“不用你催,我也得……和你一起回省城了。而且,可能还得……待上一阵子。”

黄文菲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果然如此”和一丝隐秘欣喜的复杂表情取代。

她看着我,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知道,有些事,我问了,她未必懂;我不说,她也最好不要深究。

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们挽着手,继续往小区门口走去,准备打车去车站。

然而,当我们走到小区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同时愣住了!

小区门口那条不算宽敞的马路上,此刻竟然停满了车!

打头的是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后面跟着长长一溜,足有七八辆之多,全是清一色的的面包车!

它们安静地停在那里,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长龙,将半条马路都占满了,引来早起路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更让我瞳孔微缩的是,为首那辆黑色商务车驾驶室的车窗,正缓缓降下。

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虾子猛!

虾子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急、兴奋和某种“任务在身”的严肃表情,他看到我们出来,立刻朝我们用力挥手,同时压低声音喊道:

“杰哥!快!快上车!”

我心头一凛!虾子猛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看这架势,绝不是小事!难道省城那边的情况,比鬼面电话里说的还要严重?

严重到需要虾子猛紧急从县城调集人手,还亲自开车来接我?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把拉紧黄文菲的手,低声道:“走!”

我们快步穿过马路,来到商务车旁。虾子猛已经推开了中排的滑动门。

我护着黄文菲先上了车,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关上门。

车子几乎是立刻发动,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驶离了小区门口。

后面那一长串面包车也如同接到了命令,齐齐发动,紧紧跟在后面,形成了一支颇具气势的车队,朝着出城的高速公路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黄文菲紧挨着我坐着,手依旧被我握着,我能感觉到她手心有些汗湿。

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紧张和担忧掩饰不住。

我看向驾驶座上神色紧绷、全神贯注开车的虾子猛,沉声问道:“兵哥在省城出什么事了?需要你这么大阵仗,还亲自跑一趟?”

虾子猛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到了就知道了。兵哥特意交代,一定要快!路上别耽搁,也别多问。省城那边……都等着呢。咱们得抓紧,不然……天黑都到不了省城。”

他的话让我心头疑云更重,但也知道现在问不出更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向后靠在座椅上,握紧了黄文菲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也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车队一路飞驰,上了高速,风驰电掣般向着省城方向前进。

沿途的风景飞速倒退,我却无心欣赏。脑子里反复思量着各种可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几个小时的路程,在沉默和凝重的气氛中,似乎格外漫长。

终于,当窗外的高楼大厦再次变得密集,熟悉的省城轮廓映入眼帘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车队没有进入繁华的市区,而是按照某种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但似乎刚刚落成不久的新区。

这里的环境很好,道路宽敞,绿化完善,不远处能看到一栋栋崭新的建筑。

我们的车停稳在一栋格外宏伟、灯火通明的建筑前。

这栋建筑造型独特,兼具现代设计感与古典韵味,通体以暖色调的灯光装饰,在渐暗的暮色中,如同一位盛装出席的巨人,散发着璀璨而庄重的光芒。

车门拉开。

我率先下了车,黄文菲紧随其后。

当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建筑前的广场上,铺着长长的红毯,两侧摆满了庆贺的花篮。而站在红毯尽头、建筑大门前的,正是王兵、大头,以及一众在省城的核心兄弟们!

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哪里有一丝一毫“出事”、“危急”的样子?

王兵甚至还骚包地穿着一身白色的定制西装,打着领结,头发用发胶固定出有型的弧度,正咧着嘴朝我笑。

大头则是一身黑色西装,因为体型魁梧,西装被撑得鼓鼓囊囊,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也努力挺直腰板,憨厚地笑着。

我心中的石头瞬间落地,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被耍弄的恼火取代。

我快步走了过去,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王兵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

“兵哥,”我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什么事?电话里说得那么急,吓得我一路心惊胆战。结果……你们在这搞这么大阵仗?唱哪出啊这是?”

王兵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阿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赶回来吗?咱们杨王爷日理万机,在县城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不吓唬吓唬你,你舍得回来?”

他挤眉弄眼地看了看我身后的黄文菲,黄文菲脸一红,躲到了我身侧。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个“骗局”!就是为了把我“骗”回省城!我哭笑不得,看着王兵那副得意的样子,真想给他一拳。

“行了,别废话了。”王兵收起玩笑的神色,但眼中笑意更浓,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那栋璀璨的建筑,语气带着一种难得的郑重和自豪,“阿杰,你……往上看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栋建筑最醒目、最闪耀的位置。

那里,有五个硕大的、以鎏金字体勾勒、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气势磅礴的大字——

梅 花 大 剧 院

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猛地一缩,随即又缓缓舒展,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欣慰、感慨、释然和一丝淡淡伤感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

原来,我当初对陆卫国和陈世柠提的那个请求,他们真的办到了。

而且,办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

眼前的这座剧院,比记忆中那个老旧的、承载了太多复杂故事的“梅花剧院”,不知道要宏伟壮观多少倍,也漂亮精致了多少倍。

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像是一个承诺的兑现,一段过往的终结与升华,一种……迟到的告慰。

肖落梅,那个偏执,最终以悲剧收场的戏子。

我答应过,要让“梅花大剧院”以新的姿态重新屹立。

现在,我做到了。

肖落梅,我不欠你的了。

看着这座在暮色与华灯中熠熠生辉的全新剧院,我心中最后一点关于省城、关于过往恩怨的尘埃,似乎也终于落定。

王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笑意和一丝催促:“今天刚开业,剪彩仪式、首演庆典……就等你这个正主儿回来剪彩、坐镇了!咱们杨王爷不到场,这戏没法开锣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长途奔波而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休闲装,苦笑道:“兵哥,你让我穿成这样去剪彩?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早给你准备好了!”旁边的大头瓮声瓮气地接话,他拍了拍手。

立刻有几个兄弟推着一个移动衣架走了过来,衣架上挂着整整一排崭新笔挺、各种款式和颜色的高级西装、衬衫、领带、皮鞋……一应俱全,在灯光下泛着高级面料的光泽。

大头憨厚地笑道:“你自己挑吧,看看哪套顺眼。”

我看着这排场,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这帮家伙,为了今天,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没再多说什么,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挑了一套款式相对简约、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配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和一条同色系的领带。

然后被兄弟们簇拥着,到剧院旁边临时准备的更衣室迅速换上。

当我再次走出来时,黄文菲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欣赏和骄傲的神色。

王兵和大头也上下打量着我,连连点头。

“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们杨王爷这一捯饬,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了!”王兵调侃道。

这时,陈世柠从剧院大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职业套裙,妆容精致,气质干练又不失优雅。

她手里拿着一卷长长的、鲜艳的红色丝绸彩带,彩带上间隔着别着几朵醒目的大红花。

“杨主管,哦不,现在该叫杨王爷了。”陈世柠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公事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有一丝难得的轻松和合作愉快的意味,“彩带准备好了,就等您和各位嘉宾了。”

我点了点头。

很快,剪彩的阵容排好。我和王兵、大头作为“梅花大剧院”新生的主要推动者,站在彩带的正中间。

陈世柠代表出资方六联集团,站在我们右侧。

几位被邀请来的、对剧院重建给予大力支持的文旅局、土地办的领导,则站在我们左侧。

此外,还有几位省城文化界的名流和戏曲界的耆宿,也受邀站在两侧。

礼仪小姐递上系着红绸的崭新金剪刀。

在无数相机闪光灯的聚焦下,在周围宾客和围观人群的掌声与欢呼声中,我们同时举起剪刀,剪断了那条象征着旧日终结、新生开始的红色彩带!

“咔嚓!”

彩带应声而断,两段红绸飘落,被礼仪小姐稳稳接住。

掌声雷动,锣鼓喧天,礼花齐放!

“梅花大剧院”,在省城这片崭新的土地上,正式宣告重生、开业!

剪彩仪式结束后,王兵安排工作人员引导宾客和媒体有序入场。

剧院内部早已布置妥当,首演即将开始。

我拉着黄文菲,没有去预留的贵宾包厢,而是在观众席的前排,随意找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

我想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好好欣赏这场意义非凡的开幕演出。

大头则换上了一身特制的、显得他更加魁梧彪悍的黑色安保制服,带着一队精干的兄弟,像门神一样守在剧院入口和重要通道,负责维持秩序和安保。

有他往那一站,那种无形的威慑力,让所有想凭关系混进来或者不守规矩的人,都自觉地收敛了气焰,老老实实排队、检票、按号入座。

整个入场过程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剧院内部果然恢弘。

挑高的大厅,流线型的穹顶设计,舒适的皮质座椅层层递升,视野极佳。舞台宽大深邃,幕布厚重华丽,灯光音响设备一看就是顶级配置。

此刻剧院后台,王兵已是一身披挂。

蓝袍银甲,头插长翎,凛然如一位真正的将军。

可镜中那张脸却绷得有些紧,他转向一众戏班成员,嗓音里压着不易察觉的颤:“我能行吗?这可是头一回登台。”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嚷道:“班主,您要是都慌,我们可怎么办?”

“主要是……”王兵朝幕布方向望了望,压低声音,“台下坐了不少领导。”

话音未落,龙媛已走到他身旁,伸手替他整理领口与系带。

她的动作又轻又稳,指尖拂过铠甲边缘。“带人闯江湖都不见你皱眉,倒怕起这几尺戏台?”

她退后半步,上下端详,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很精神,帅!!!”

这时肖雨也抱着戏服从里间出来,接话道:“师弟,你就当台下都是木头桩子。变脸、吞针、喷火这些把式你实战的时候都用过,演出戏算什么?”

她放下行头,朝外张望,“我得去瞅瞅大头,那傻小子别光顾着检票,忘了进场。”

王兵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长枪紧了紧,终于咧嘴一笑:“师姐,你就惯着他吧。”

观众渐渐坐满,低声的交谈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充满了期待。

黄文菲靠在我身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眼中充满了新奇和赞叹。我握着她的手,心里一片平静的喜悦。

然而,就在演出即将开始,场内灯光渐渐调暗,观众也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

前排的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和谐的声音。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昂贵但品味堪忧的花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手腕上戴着名表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穿着清凉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男人一脸横肉,眼神倨傲,女子则依偎在他怀里,嗲声嗲气。

两人的出现,与剧院高雅庄重的氛围格格不入,引来周围不少观众皱眉侧目。

胖子显然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他一边搂着女伴往里走,一边用自以为不大、实则全场都能隐约听到的声音炫耀道:“这‘梅花大剧院’开门红,一票难求!老子托了好多层关系,花了这个数,才搞到两张票!宝贝儿,今天带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高雅艺术!”

女子立刻用崇拜的语气奉承道:“刚哥最厉害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两人沿着第一排的过道,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他们的座位。

第一排坐着的,要么是刚才剪彩的领导和嘉宾,要么是气质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人物。

胖子扫了一圈,大概觉得这些人都不好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第一排稍偏位置、穿着普通西装、身边只带着一个漂亮女伴的我身上。

或许是我看起来年轻,穿着也不算特别扎眼,又或许是我和黄文菲低声交谈的样子显得“没什么背景”,胖子脸上露出一种“找到软柿子”的不屑表情。

他搂着女伴,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走到我面前,他没有任何客气,直接用他那擦得锃亮却沾着灰尘的皮鞋尖,不轻不重地踹了踹我翘起的二郎腿的小腿位置。

“喂!”胖子居高临下,语气粗鲁而不耐烦,“哪里来的小混混?这第一排也是你坐的地方?懂不懂规矩?给老子把位置让出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好几排的观众都听到了,纷纷转过头来,露出惊讶、不满或看热闹的神情。

我正和黄文菲低声说着话,突然被人踹了一脚,还听到这番侮辱性的话,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我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脸上的平静和温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寒意。

我的眼神凌厉如刀,穿过剧院昏暗的光线,死死地锁定在胖子那张油腻而嚣张的脸上。

我没有立刻暴怒,也没有破口大骂。

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身边黄文菲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交给我。

然后,我缓缓地、从容不迫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比这个胖子要高一些,站起来后,一种无形的、经历过真正生死搏杀和上位者气场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向他笼罩过去。

胖子被我突然的变化和那冰冷的眼神惊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站起来后气势竟然如此慑人。

但他毕竟在省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老板,平时跋扈惯了,此刻在女伴和众多观众面前,觉得丢了面子,强行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催促道:“看……看什么看!要走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耽误老子看戏!”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唰——!”

“唰——!”

“唰——!”

在我身后,从第二排开始,第三排,第四排……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又像是听到无声命令的军队,一排接一排的观众,齐刷刷地、沉默地站了起来!

他们并非普通的观众。

清一色的黑色西装,清一色的精悍面容,清一色的眼神锐利,表情肃穆。

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黑色石林,又像一堵密不透风的、沉默而坚硬的墙壁,坚定地、无声地矗立在我的身后!

足足有二三十人!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观众席的前排和中排!

整个剧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惊呆了!

包括舞台上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愕然地看着台下。

胖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搂着女伴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身边的那个浓妆女子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捂住嘴巴,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他就算再蠢,此刻也明白了——自己踢到的,根本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一座……钢铁铸就的山峰!

我看着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然后,我缓缓伸出手,搭在了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手掌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

胖子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毒蛇咬中,一动不敢动。

我微微俯身,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刚哥,是吧?”

“麻烦你……”

“移驾别处落座。”

我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胖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拼命点头,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花衬衫。

然而,我按住他肩膀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凛然的威严和不容亵渎的骄傲,清晰地传遍了这骤然安静的剧院前排:

“还有——”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胖子惨白的脸,也扫过周围那些震惊、敬畏、好奇的观众,最终定格在舞台上方那璀璨的灯光上,仿佛在对着这片天地宣告:

“我——不是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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