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电流刺痛的麻痒惊醒的。
脱离虚拟世界的瞬间,耳膜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再能视物时,我正半跪在铺着金属网格的地面上,鼻尖萦绕着浓烈的铁锈味——这是游戏公司总部的服务器密室,我在玩家论坛上看过实景截图,墙上那些爬满青苔的铜制管道,和论坛里“老玩家探秘”帖子里的照片分毫不差。
“林悦。”
沈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我抬头,看见他正弯腰伸手,战术服袖口沾着没褪尽的虚拟血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被他拽起来时,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我缩了缩——这是真实世界的触感,不是游戏里那种带着机械感的反馈。
房间中央的服务器突然发出嗡鸣。
那是台比我还高的老古董,外壳生着暗红的锈斑,屏幕却亮得刺眼,血红色的字体在跳动:“真实审判开始,请选择你的立场。”
“立场?”我嗤笑一声,伸手戳向屏幕。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等视线恢复时,屏幕里正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是张总监的办公室,他西装革履地坐在真皮转椅上,对面坐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下巴上一道狰狞的刀疤。
“第三批意识数据已经注入测试体。”张总监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那个叫林晚的丫头,后颈的芯片比预期更稳定。”
“够了。”沈墨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这是‘影子计划’的核心服务器。我爸提过,他们用游戏当幌子,偷偷做意识融合实验。”他盯着屏幕里张总监的脸,喉结滚动,“摧毁它,所有非法数据都会被清空。”
我们刚迈出两步,地面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淡蓝色的能量屏障从四面八方升起,将我们困在中央。
那些泛着冷光的网格像活物般蠕动,我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痛——这不是游戏里的防御机制,是真实世界的高能粒子墙。
“沈先生,林小姐。”张总监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里传出,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你们的选择很简单——要么交出后颈的芯片数据,要么永远留在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对了,沈首席现在还在警局录口供,我猜他更希望儿子别步他的后尘。”
沈墨的脊背瞬间绷直。我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泛白。
“系统,屏障的弱点在哪?”我在心里默念。
【检测到高能防护装置,正在解析...】系统的声音难得严肃,【东南墙角,粒子密度比其他区域低37%,但需要外部干扰才能突破。】
我瞥了眼墙角——那里站着两台巡逻机器人,圆滚滚的机身印着游戏公司的LoGo,机械臂末端却闪着冷光。
我碰了碰沈墨的手肘,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等会我引开机器人,你去墙角。”
“不行。”他立刻摇头,“屏障的能量波动会干扰你的动作。”
“你觉得我在游戏里带的那些拖油瓶是白练的?”我冲他挑眉,故意提高声音,“张总监,你这破屏障连新手村的木栅栏都不如!”
机器人的红色扫描灯瞬间转向我。
我拔腿就跑,故意撞向最近的金属管道——“哐当”一声,管道被撞得摇晃,墙皮簌簌往下掉。
机器人发出尖锐的警报,机械臂弹出激光枪,我侧身翻滚避开,后腰重重撞在服务器外壳上,疼得倒抽冷气。
“林悦!”沈墨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我抬头,看见他猫着腰冲进墙角,战术服口袋里的代码碎片在发光——那是我们在虚拟副本里捡的,当时系统说“可能有用”,现在看来,是真的有用。
他快速输入一串指令,墙角的屏障突然泛起涟漪。
我趁机扑向机器人,抄起地上的扳手砸向它的摄像头。
金属碰撞声中,机器人的激光枪擦着我的发梢射在墙上,烫得我耳朵生疼。
“走!”沈墨拽住我的手腕。
我们穿过逐渐稀薄的屏障时,我后颈的伤疤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肤而出。
等彻底脱困,我才发现沈墨的手背被屏障擦出了血,伤口正渗着淡蓝色的光——那是粒子灼烧的痕迹。
“你受伤了。”我掏出战术服里的急救包。
“先查数据。”他扯过我的手按在服务器的指纹锁上,“你的芯片能解锁最高权限。”
指纹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服务器里的文件像潮水般涌出来,大部分都是乱码,但当我输入之前截获的黑客操作路径时,屏幕突然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影子计划终稿”。
“伪造访问权限。”我咬着嘴唇输入代码,“系统,帮我找漏洞。”
【正在匹配...匹配成功。】
文件夹“咔嗒”一声打开。
最上面的文档标题让我血液凝固——《意识融合实验体林晚(曾用名林悦)数据报告》。
往下翻,是张总监和各部门高管的转账记录,还有我十二岁那年在实验室的监控录像:穿白大褂的男人把芯片按在我后颈,我哭着挣扎,他说:“晚晚,这是妈妈的命。”
“他们用游戏收集玩家意识,注入实验体。”沈墨的声音像结了冰,“我爸发现了,所以被污蔑。你后颈的伤疤,是芯片融合的痕迹。”
我合上文件夹时,手在发抖。
屏幕上张总监的脸还在监控录像里笑着,他端起咖啡杯说:“等实验体稳定,整个游戏市场都是我们的。”
“那我们就让他的游戏,提前结束。”我摸出手机准备下载数据,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尖叫:
【警告!核心数据正在被远程清除——】
沈墨的手猛地覆在我手背上。
我们对视的瞬间,服务器屏幕突然黑屏,只剩下一行血红色的字在闪烁:
“审判者,该你上场了。”当系统的警告音像一根细针扎进耳膜时,我正盯着服务器面板上U盘接口闪烁的红光。
指尖刚要按下确认键,屏幕突然炸开刺目的雪花点,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血字几乎要灼穿瞳孔:「检测到外部入侵,05:00后所有数据将被格式化——」
“沈墨!”我猛地拽住他的胳膊,身后金属门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那动静就像有人用液压钳在破门,门框发出扭曲的哀鸣。
沈墨反手将我护在身后,战术服下的脊背绷得像弓弦一样,他盯着逐渐变形的门缝,声音低沉得像压着一块铅:“是张总监的人,他们带了电磁干扰器。”
话音未落,门“轰”地被撞开。
张总监站在最前面,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平日梳理整齐的发梢翘起了几缕,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身后跟着六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保镖,手持脉冲枪,枪口的蓝光在密室里划出冷冽的弧线。
“林小姐,沈先生。”张总监扯了扯领带,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我本想给你们留个体面。”他抬手指向服务器,“现在,把芯片摘下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舒服些。”
沈墨的手指在身侧微微发颤。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手背上的粒子灼伤正渗出幽蓝的光,像一条发光的蜈蚣爬向手腕。
他受伤了——刚才破屏障时他挡在我前面,现在连拿枪的力气怕是都没有。
“张总监。”我故意拖长音调,把U盘在指尖转了个圈,“你猜这玩意儿里存了什么?”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瞥见他喉结动了动,显然想起了半小时前服务器里那份“影子计划终稿”。
趁他分神,我迅速扫了眼系统界面——倒计时已经跳到03:47,而墙角的备用电源指示灯正规律地闪烁着绿光。
“小丫头片子还想玩花样?”为首的保镖嗤笑一声,脉冲枪的准星对准我的眉心。
我能闻到枪身预热的焦糊味,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这是系统启动前的征兆。
沈墨突然握住我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带着血的腥甜:“数据我已经同步到云端了,你……”
“不够。”我打断他,低头看向掌心的U盘。
系统三天前在副本里突然发布的隐藏任务浮现在脑海:「收集十份代码碎片,可激活系统终极存储模式」。
当时我骂骂咧咧地捡了半本副本,现在才明白——那些碎片根本不是给怪物升级用的,是系统在给我攒底牌。
张总监的保镖已经逼近了三步。
我能看见他作战服上的汗渍,听见他脉冲枪充能的“滋滋”声。
沈墨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叩了两下,是我们在副本里约定的“准备反击”暗号。
“还有最后一招。”我低声说,拇指按在U盘侧面的凹陷处。
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是我今早用指甲偷偷刻的——系统说过,终极存储需要“主人的血”作为钥匙。
沈墨猛地拽着我侧身。
脉冲枪的蓝光擦着我耳畔射在服务器上,溅起一串火星。
我趁机咬破拇指,血珠滴在划痕上,U盘突然发出蜂鸣。
系统在脑海里尖叫:「存储数据激活——」
张总监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扑过来时撞翻了旁边的金属架,扳手和螺丝“哗啦啦”地砸在地上。
我望着他扭曲的脸,把U盘狠狠插进服务器的备用接口。
红光瞬间笼罩整个密室,服务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一头被唤醒的野兽。
“你们疯了!那是……”
“审判者,该你上场了。”我对着他勾起嘴角,重复屏幕上那句被截断的话。
后颈的芯片烫得几乎要融化皮肤,系统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疯狂滚动,我看见张总监身后的保镖举枪的动作慢了半拍,看见沈墨扯下战术服衣襟要给我包扎的手悬在半空。
倒计时跳到01:00时,我迎上沈墨的目光。
他眼里有火光,有心疼,还有藏得很深的信任。
我知道他想问“你要做什么”,但不需要回答——当U盘里的代码与系统存储的数据分析开始融合时,所有的答案都写在服务器疯狂闪烁的红光里。
张总监的嘶吼被电流声淹没。
我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芯片,突然笑了。
原来系统说的“审判者”,从来不是什么游戏里的角色。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