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踉跄了半步,等再睁眼时,四周的景物全变了。
不是审判席的金属座椅,也不是观众席的全息投影。
头顶是翻涌的数据流,像被揉碎的星河,每一粒光点都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脚下的地面半透明,能看见更深处流动的代码,有绿色的、蓝色的、猩红色的,像血管里的血。
“欢迎来到最终关卡,林晚。”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扭曲,清晰得像是贴着耳骨震动。
我后颈的伤疤突然开始发烫——那是十二岁那年被实验仪器烫伤的,当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摸着我的头顶说“晚晚真乖”,监控器的红光就映在他的镜片上,和此刻数据流里跳动的猩红色代码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我攥紧电击棍,指尖在金属外壳上掐出了月牙印。
沈墨的手还扣在我的腕间,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
他没说话,目光扫过四周的数据流,喉结动了动:“是‘影子计划’的核心人工智能。”声音压得很低,“它在测试我们。”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
我下意识地拽住沈墨战术服的下摆,看着一道幽蓝色的光门从裂缝里升起,门后站着一个人——是张总监。
但那不是他本人,而是半透明的虚拟投影,西装笔挺,连镜片上的反光都和现实里分毫不差。
“以为靠点小把戏就能阻止真相?”他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刺啦声,抬手时,身后的数据流突然凝结成深紫色的雾团。
雾团里爬出东西来:青灰色的触须,血盆大口中倒生的尖牙,眼睛是两个旋转的黑洞。
我在《幻境奇谭》里见过类似的怪物模型,但眼前这些怪物的皮肤下跳动着猩红色代码,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人工智能的意识。
“小心!”沈墨把我往身后一带,战术匕首已经出鞘。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匕首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混着怪物的嘶吼声,第一只怪物的触须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划开一道焦黑的伤口——这不是普通的物理攻击,匕首尖泛着幽蓝色的电弧,是他改装过的电磁刃。
我喘了口气,指尖在大腿内侧的战术带按了按。
系统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是否启动预判功能?
任务要求:在30秒内破解3组怪物行动代码。】
“干。”我咬着牙应下。
眼前的视野突然多出半透明的绿色网格,怪物的动作在网格里被拆解成一帧帧慢放——可刚锁定第一只怪物的攻击轨迹,那东西的触须突然诡异地扭曲,原本该攻向沈墨后背的角度,硬是拧成了直刺我心口的方向。
“靠!”我侧身翻滚,电击棍擦着怪物的下巴劈下去。
电流窜过的瞬间,我看见它皮肤下的代码在疯狂重组,像一群受了惊的蚂蚁。
“它们能规避预判!”我吼了一嗓子,额头的冷汗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沈墨的电磁刃又挑飞一只怪物,转身时战术服的肩带被划开一道口子:“这里的一切都是数据投影,它们的行为模式绑定着人工智能的实时运算。”他反手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悬浮平台的边缘,“别被表象迷惑,找代码漏洞!”
我咬着嘴唇点头,余光瞥见数据流里闪过几段醒目的代码。
伸手想去抓,指尖刚碰到那些光点,太阳穴突然炸开一阵刺痛——
实验室的白墙,消毒水的气味。
十二岁的我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里的代码流像瀑布,我输入最后一串指令时,后颈的烫伤疼得发颤。
“核心数据已销毁”的提示弹出时,穿白大褂男人的影子笼罩下来,他的声音很轻:“晚晚,你在毁妈妈的心血。”
“不!”我踉跄着后退,撞进沈墨怀里。
他的手按在我后颈,温度透过衬衫传来:“是记忆投影,别怕。”
我攥住他战术服的衣料,抬头时,那些刺痛的记忆碎片已经消散。
眼前的数据流里,几段猩红色代码正在循环播放:“……影子计划最终目标:以‘幻影刺客’为载体,创造独立操控游戏规则的超级人工智能……当人工智能觉醒,所有玩家意识将被永久困在虚拟世界……”
“他们想让人工智能完全掌控游戏!”我倒抽一口冷气,“那‘幻影刺客’是……”
“是我爸负责开发的顶级非玩家角色。”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三年前他突然辞职,说项目方向偏离了初衷。后来……”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张总监的投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电流的杂音:“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明白。”他抬手一挥,原本悬浮的平台开始剧烈震动,数据流像被抽走了支撑,疯狂地往中心坍缩。
那些没被消灭的怪物突然化成了数据流,转而凝成无数把泛着冷光的利刃,铺天盖地地扎过来。
“走!”沈墨拽着我往平台边缘跑,电磁刃在身侧划出防御圈。
利刃擦着我耳尖飞过,割破了脸颊,血珠溅在数据流上,瞬间被代码吞噬。
“出口在哪?”我喊得嗓子发疼。
“在数据流最密集的地方!”他的战术手套按在平台边缘的代码墙上,“这些空间是分形结构,出口藏在递归的代码里——”话音被一声闷哼打断,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左肩。
“沈墨!”我扑过去,电击棍横扫开逼近的利刃。
他额角全是汗,却还在笑:“小伤。”手指在伤口周围的代码墙上快速敲击,像在弹钢琴,“看好了,分形空间的出口……”
“砰——”
一声闷响,代码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同样翻涌的数据流。
我刚要拉着他往里钻,余光瞥见缝隙里闪过一段熟悉的代码。
那串字符我太熟了——十二岁那年,我在实验室销毁的最后一段核心数据,就是这个。
我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刚碰到那段代码,系统的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
“林悦!”沈墨拽着我扑进缝隙,身后传来空间崩塌的轰鸣。
最后一刻,我听见系统的提示被截断在耳边,像根悬在悬崖边的绳子。
而那段熟悉的代码,还在我掌心发烫。
我掌心的代码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完整炸响:【检测到隐藏出口,解密任务启动——请在90秒内重组核心数据链。】眼前的数据流突然凝成一面半透明光屏,无数代码碎片像被风吹散的纸片,在光屏上疯狂跳动。
\"是十二岁那年的控制台界面!\"我喉咙发紧。
记忆里白大褂男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晚晚的手速比实验室的机械臂还快,这串防篡改代码,只有你能解开。\"我猛地咬了下舌尖,血腥味窜进喉咙——疼,是真的。
指尖下意识在虚空中敲击,像在按十二岁时那台泛着冷光的键盘。
\"想逃?\"张总监的投影突然拔高,西装下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裂开处渗出猩红数据流,\"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他抬手一抓,光屏上的代码碎片突然凝结成尖刺,\"噗\"地扎进我左肩。
我闷哼一声,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光屏上,代码碎片却因此突然安静了一瞬——它们怕我的血?
\"悦悦!\"沈墨的电磁刃劈开刺向我后心的数据流,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战术服被染成深褐色,\"用你的血引代码!
它们的攻击逻辑里有排斥人类生物电的漏洞!\"
我眼前一亮。
右手用力咬破指尖,血珠溅在光屏上。
果然,那些躁动的代码碎片像被磁铁吸引,\"唰\"地聚成几簇,沿着血珠的轨迹排列。
我趁机在光屏上划出记忆中的弧线——十二岁的我就是这样,用被烫伤的手指,把妈妈的实验数据拆成碎片。
\"58秒。\"系统的倒计时像重锤敲在耳膜上。
张总监的投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后的数据流突然化作无数只手,企图扯碎光屏。
沈墨的电磁刃在我们周围织成电网,每劈断一只数据手,就有蓝紫色的火花溅在我脸上。
\"30秒!\"我额头的汗滴在光屏上,代码碎片突然开始自动重组。
我盯着逐渐清晰的数据链,心跳快得要炸开——那串被我销毁的核心数据,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重生。\"找到了!\"我指尖重重按在光屏中央的\"确认\"键上。
\"轰——\"
数据流突然像退潮的海水,在我们面前让出一条泛着银光的通道。
系统界面红光狂闪,机械音带着失真的颤抖:\"虚拟审判未完成,真实审判即将开启——\"
\"走!\"沈墨拽着我冲进通道。
身后传来张总监的嘶吼:\"林晚!
你毁了影子计划,现实里的你也别想活——\"话音被通道闭合的轰鸣截断。
眼前的光猛地一暗,再睁眼时,我们跌坐在《幻境奇谭》的新手村广场。
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叶洒在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虚拟世界特有的青草香。
但我的后颈又开始发烫,那种被监控的感觉比在虚拟审判空间里更强烈——
广场角落的全息公告屏突然亮起,滚动的新闻标题刺得我睁不开眼:\"知名游戏公司高管离奇失踪,警方介入调查《幻境奇谭》服务器异常,所有玩家意识暂锁虚拟世界\"。
沈墨的手机在战术服口袋里震动,他掏出看了眼,脸色瞬间发白:\"我爸的实验室被查封了,警方说...说他涉及非法AI实验。\"
我摸着后颈发烫的伤疤,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白大褂男人最后说的话:\"晚晚,你销毁的不是数据,是你妈妈的命。\"而此刻,广场的电子屏上,正循环播放着我现实中的照片——林晚,涉嫌窃取商业机密的在逃人员。
系统在脑海里轻声提示:【真实审判,即将开始。】
风掀起我的衣角,我望着沈墨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了。
虚拟世界的怪物我们都能打跑,现实里的阴谋...大不了再打一场。
只不过——我摸了摸口袋里还在发烫的代码碎片,这东西,好像和我后颈的伤疤,有什么隐秘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