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包厢里，石楠已经喝下了最后一杯酒。
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石楠看向刘总，将手里的酒杯整个倒扣在空中，以此证明自己已喝得一滴不剩。
最后一个酒杯放下，至此，十个空酒杯摆成一排。
“啪啪啪……”刘总拍了拍手。
“好！我就欣赏石小姐这种爽快之人！”
石楠把头发往耳后拨了拨，伸手从包里拿出合同，递给刘总。
刘总二话没说，伸手接过，然后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石楠把合同放好后，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她猛地起身往包厢外冲去，径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邱芒有些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卫生间，石楠便迫不及待地趴在马桶上，整个身体开始紧绷起来，然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石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直接将手伸进嘴里，用力抠着自己的嗓子。
一次、两次，终于，胃里的东西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吐完之后，石楠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仿佛身上的重担被卸下了一部分。
身后，邱芒跟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石楠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摇摇欲坠，差点跌坐在地，邱芒连忙伸手扶住她。
“楠姐，你没事吧？”邱芒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石楠回头，看到是邱芒，先是一怔，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没事，你怎么在这儿？”石楠一边问，一边略显虚晃地走到水池边。
石楠一只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另一只手伸到水龙头下方。
“哗……”
水龙头的水流淌而出。
邱芒看着镜子里石楠苍白的脸庞，紧紧抿着嘴唇，心中满是疼惜。
“周总带我来应酬，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石楠弯下腰，漱了漱口，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你不是在技术部吗？怎么……”石楠皱眉，看了一眼邱芒。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楠姐，什么意思？”邱芒有些疑惑。
石楠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掏出口红开始补妆。
“他呀，应该是看你长得漂亮，所以打算让你去拉业务了。”石楠补好口红，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拉业务，能赚很多钱吗？”邱芒想起刚才石楠在包厢里拼命喝酒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石楠把口红放进包里，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人脉，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普通人赚钱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做销售。可以说，销售是对普通人最友好的工作了，门槛低，上限高。
就拿我今天来说，喝了十杯酒，赚了十五万的提成。你可知道，我们公司那些部门主管一个月也就两万块钱工资，我这十杯酒，顶他们半年工资了！
做销售，有时候就是要豁得出去，为了那一笔笔可观的提成，再难也得咬牙坚持。
每次应酬，我都告诉自己，多喝一杯酒，就离我的目标更近一步。”
石楠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一个高中学历，能在公司站稳脚跟有多不容易。从进入公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那些高学历的同事，他们起点就比我高，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弥补这差距。好在，我这人擅长社交，也有些酒量。
我的钱，大部分都是在饭桌上喝酒喝来的！每一次在酒桌上，我都要察言观色，想尽办法讨好客户，让他们愿意跟我合作。
有时候喝多了，身体难受得不行，但为了生活，为了能在这个城市有一席之地，我只能硬扛着。”
石楠说到激动处，一颗泪水悄然滑落。她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继续说道：“我不想回农村，不想整日在地里劳作，也不想每天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
在农村，人们的观念很传统，夏天穿个短裤都会被说不知检点，年近三十还没结婚就会被说成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而在广城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城市里人与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我觉得很舒适。我可以自由地做自己，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石楠想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想在这个城市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是，她算过了，要是这一辈子不吃不喝，光凭她一个月的死工资，显然是不够的。
为了这个目标，她必须拼命工作，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机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没学历没背景的女孩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城市活下来有多艰难。
“楠姐，你，还好吗？”邱芒望着石楠那落寞的眼神，轻声询问道。
石楠转头看向邱芒，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阿芒，说实话，我本来并不想现在就和你说这些，但是既然都撞见了，你早晚会知道，索性现在就跟你摊牌吧。”
石楠说完，朝着邱芒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随后转身回到包厢。
一坐下，石楠又变回了那朵充满活力的社交之花。
包厢外，邱芒拿出手机，看到周海涛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邱芒，今天先这样，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要是以后不愿意应酬，我答应给你调回技术部。】
晚上，邱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盘旋着石楠说过的话。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邱芒早上起来的时候，赵小雅和李鹏已经去加班了。
石楠的房门紧闭，看到鞋柜上她常穿的鞋子还在，便知道她还没起床。
邱芒也不敢打扰她，换了衣服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又买了几瓶酒。
回到家后，看到石楠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去哪了？”石楠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问道。
邱芒把超市袋子放在桌子上，看向石楠，一脸认真地说：“楠姐，你教我喝酒吧！”
此话一出，石楠瞬间清醒了，“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