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来自傅启勋的审视,秦盈的脊背又僵硬了起来。
魏卓澜话里有话,他已经意识到了她的异常。
原本只有小提琴的事情,他还没有起疑,可现在又多了个做手术的本事,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做了一天手术,又经历早上爆炸的事情,她现在是身心俱疲。
听着监护仪的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而且她非常不想见到魏卓澜。
徐锦书自从知道傅寒洲重伤的消息,眼泪就没有干过。
一天下来,她看着也是疲惫不堪。
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了,秦盈沙哑地开口:
“大家先回吧,寒洲需要静养。”
徐锦书抹了把眼角的泪,握住秦盈冰凉的手轻轻摩挲:
“盈盈,今天要不是你……傅家欠你一条命。”
她的声音发颤,知识分子的良好修养在此刻被恐惧揉的粉碎。
“你这一天滴水未进,做了整整八小时手术,要不……”
“妈,我不累,我在这守着寒洲。”
她抽出手,扶住病床的栏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不管出于哪种考量,她今天都要守在这里,不管累不累。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傅寒洲的身体,还有质问,已经不能再躲了。
徐锦书没有再坚持,她知道秦盈的担忧不比她的少。
傅寒婷攥着护士帽挪到魏卓澜身边,耳垂泛红:
“魏老师,这么晚了,我送您出去吧。”
魏卓澜刚要开口拒绝,瞥见傅寒婷期待的眼神,眸光一闪,转而露出温柔笑意:
“那就麻烦寒婷同志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秦盈,意味深长道:
“正好有些医学期刊想推荐给你,路上可以聊聊。”
傅寒婷顿时喜上眉梢,小步跑到门口等他。
魏卓澜理了理中山装领口,正要往外走,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秦盈发白的指节。
嘴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
他忽然转头看向傅启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傅伯伯,刚才听张主任说,今天这台手术最凶险的,是处理肝门静脉时用的‘腹直肌后鞘压迫改良法’——这种突破常规的操作,竟比教科书上的方案更快控制住出血。”
徐锦书疑惑地看向秦盈,傅寒婷瞪大眼睛附和:
“是的!嫂子当时连正规器械都没有,临时用导尿管和止血钳改制工具,居然就把出血点压住了!”
“所以才说有趣。”
魏卓澜挑眉瞟了她一眼,理了理袖口,幽深地目光如淬毒的银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走到傅寒洲的病床前,帮他掖了掖被子。
“张主任还提到,秦盈同志剥离血管周围组织时的手法极为老到——换做经验不足的医生,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二次撕裂。”
空气里有些静谧。
几人的目光都在秦盈身上打转。
老到?
这个词用的很有深意!
他微微转身看着监护仪,压低声音只有秦盈能听见:
“这份‘胆大心细’,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渊源?”
傅启勋的军靴碾过地面发出闷响,魏卓澜却已转过身,继续维持着给傅寒洲掖被子的动作,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医学果然日新月异,连我这个教书匠都要跟不上了。”
秦盈喉间发紧,目光掠过傅寒洲苍白的面容,表面依旧维持着平静,唇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
“当时情况紧急,等不了常规流程,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魏老师若在场,想必也会当机立断。”
她的声音平稳,只有微微发颤的尾音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徐锦书看看秦盈,又看看魏卓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盈盈,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复杂的医术这么了解了?”
她如今冷静下来,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语气里满是不解。
秦盈此刻就像站在批判台上,全身都僵硬着。
魏卓澜如此明显的试探,让傅启勋的脊背瞬间挺的笔直,像一棵久经沙场的青松,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向前几步,极具气势地挡在秦盈面前,那双经过战火洗礼的眼睛,此刻盛满警惕与戒备,冷冷地盯着魏卓澜:
“小魏同志,时间不早了。”
这句直言不讳赶人的话,让病房里的气氛又荡起一层涟漪。
傅寒婷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安地扯了扯魏卓澜的衣袖:
“魏老师,我们……该走了吧?”
魏卓澜微微一笑,收回落在秦盈身上的目光,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模样:
“瞧我,光顾着讨论学术,倒是忘了时间。傅首长、徐阿姨,改日再来看望傅团长。”
他礼貌地颔首致意,转身与傅寒婷一同离开。
随着病房门缓缓关上,秦盈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魏卓澜藏在质疑里的试探,比直白的威胁更令人心惊。
“盈盈,你的脸色比寒洲还吓人。”
徐锦书的指尖抚过她眼下的青黑,干瘦的手指在肌肤上划出粗粝的触感。
秦盈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傅启勋盯着她苍白又虚弱的神色,眼里的戒备瞬间化作担忧与心疼。
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柔:
“丫头,别往心里去,有傅家在,没人能欺负你。”
徐锦书附和着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忽然想到刚刚没有问出结果的疑问,看了眼昏迷着儿子:
“盈盈,你的……”
可话到嘴边,就被傅启勋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脱出口的话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晚上也要注意休息。”
心里虽有疑虑,眼神却依旧坚定,拍拍她的手:
“盈盈,不管发生什么……傅家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这话像是安抚,尾音却带着难以觉察的试探。
“走吧!”
傅启勋沉沉地说着,带头走了出去,转身时肩章擦过门框,发出冷硬的金属撞击声。
他停顿一下,微微侧头又补充一句:
“盈盈,别让寒洲,成为你最后一张底牌。”
这话让徐锦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她慌忙地站在傅启勋面前,接过话头:
“盈盈,一会儿我让吴妈给你送饭来。你也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