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也重新投入战斗,这次更小心了。
她学着老师的样子,双手沾了点水,轻轻拢着泥团中心,感受它在指尖下旋转。
泥土冰凉湿润的触感很特别。她全神贯注,甚至微微探着身子,一缕头发滑落下来都没注意。
陈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他悄悄放慢了动作,怕打扰她。
“啊!”
苏禾一声小小的惊呼,她的泥胚边缘突然裂开一条缝。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补救,结果用力过猛,整个泥胚“啪”地一下歪倒在她手上,糊了一片。
“......”
苏禾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有点傻眼。
“同是天涯沦落人。”
陈述递给她一块湿抹布,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来,擦擦。咱们这属于抽象派大师的早期练习。”
两人在陶艺店里消磨了大半个上午,笨拙、失败、互相打趣、偶尔成功的小惊喜,空气里充满了泥土的气息和低低的笑语。
苏禾最终做出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个碗的泥胚,陈述则做了一个更矮胖、形状奇特的小罐子。
两人看着彼此摆在架子上等待阴干的作品,都忍不住笑场。
“挺好的,独一无二。”
陈述拿起苏禾那个“碗”,煞有介事地评价,“抽象派,充满原始的生命力,不愧是苏—蒙德里安—禾!”
“切!你的罐子好到哪里去了?”
苏禾笑着回敬,指着那个矮胖的小罐,“这明明就是史前部落的泡菜坛子!陈—原始人—述!”
把泥胚交给店员上釉烧制,约定好下周来取,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泥土湿润的触感。
“我好像有点饿了。”
陈述摸了摸肚子,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早上吃了那么多东西,居然这么快就饿了?!”
苏禾刚刚惊讶完,肚子就不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想吃什么?”
陈述笑着问道。
苏禾歪着头,认真地思索起来,她眼睛扫过老街两旁那些散发着各自气息的小店:
“折腾了一上午陶泥,手上好像还有股泥味儿呢”
“想吃点热的,带汤的...嗯,酸酸的,开胃的?”
她仰起脸,征询地看向陈述。
“酸汤...”
陈述立刻在脑子里快速检索着附近的吃食,“啊,有了!我记得前面拐过去,大概两百米,有一家‘黔味坊’。”
“主打贵州酸汤粉,评价都说酸得很正,去尝尝?”
“好!就去那家!”
苏禾眼睛一亮,笑容绽开。
小店门面不大,招牌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里面收拾得干净明亮。
一推开门,那股酸汤特有的、带着发酵醇香又混合着木姜子奇异辛香的味道就热情地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了食欲。
正是饭点,人不少,略显嘈杂。两人运气不错,刚巧角落靠墙的一个小双人桌空了出来。
陈述很自然地拉开靠里的椅子让苏禾坐下,自己才在她对面落座。
“老板,两份招牌酸汤牛肉粉,一份加卤豆干,一份……”
陈述看向苏禾。
“我也要加豆干!”苏禾立刻补充。
“好嘞,两份都加豆干!”老板爽快地记下。
等待的间隙,苏禾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轻轻擦拭陈述额角不知何时又蹭上的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陶泥痕迹。
陈述挑挑眉,微微低着脸配合她,还不忘调侃道:“唉,我们苏同学真是温柔又细心啊。”
“还不是你太笨,把泥弄到脸上去了。”
苏禾语气有些小得意,说完还不忘指了指自己的身上:
“你看看我,身上一点都不脏,不像某人,跟在泥巴里打了滚似得。”
“夸你两句还喘上了,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陈述抓过苏禾的手心,轻挠了两下,给后者痒的直求饶。
粉很快端了上来,粗瓷大碗,分量十足。
乳白色浓稠的汤底上浮着诱人的红油,铺满了嫩滑的牛肉片、爽脆的绿豆芽、翠绿的香菜。
还有苏禾点名要的、吸饱了卤汁的褐色豆干。热气腾腾,酸香扑鼻。
苏禾迫不及待地先舀了一小勺汤,鼓起腮帮子小心地吹了吹,才送入口中。
瞬间,那股复合的酸、辣、鲜、香在味蕾上炸开,带着发酵带来的独特醇厚和木姜子那股清新的“冲”劲儿。暖意一下子从喉咙滑到胃里。
“唔!”
她满足地喟叹出声,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好喝!”
她立刻夹起一块吸饱了浓郁汤汁的豆干,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咀嚼着。
陈述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的脸颊,也觉得胃口大开。
“慢点,小心烫着。”
他又叫老板加了份牛肉,放进苏禾碗里,“多吃点肉,身体虚的不行。”
“你也吃呀!”
苏禾咽下豆干,夹起陈述给她的牛肉,蘸满了汤汁,又伸长了胳膊,很自然地递到陈述嘴边,“尝尝,超级嫩!”
陈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张嘴接过。
牛肉确实嫩滑,裹着酸辣鲜香的汤汁,滋味十足。
他点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块豆干递过去:“礼尚往来。”
苏禾笑嘻嘻地凑过去咬住,两人相视而笑,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音。
自从关系进展过后,两人平日里的互动也明显更加亲密了一些。
尤其是苏禾,陈述很有感触,相较二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开朗了不少。
别的不说,苏禾现在都学会调侃自己了,这确实是莫大的进步。
因为苏禾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这次苏禾吃得很干净,连陈述后来加的那份牛肉都没有剩下。
吃饱喝足,两人牵着手走出小店。
苏禾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啊,好饱。感觉能再做一个陶罐了。”
“可别。”
陈述笑着捏捏她的手,“你那‘抽象派大师’的功力,再做一个,店员怕是要加收我们泥巴损耗费了。”
“陈—原始人—述!不许笑话我的艺术创作!”
苏禾嘟起嘴巴,晃着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