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宿舍里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如同骤雨，噼啪作响。
陈述弓着背，目光像被焊在了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时间轴和闪烁的预览画面在他瞳孔里飞速跳跃。
先前那条爆款视频带来的余震远未平息，手机屏幕还在一刻不停地亮起，锁屏通知栏直接失控了，疯狂滚动着新的好友申请和私信提示：
“广告合作”、“商务详谈”、“报价咨询”......
“嘶....”
陈述用力揉了下发涩的眼角，一股疲惫感从后脑勺沉沉压下来。
他身体向后靠进吱呀作响的椅背，短暂地脱离那片刺眼的光亮。
爆火的窗口期短暂如流沙，模仿者随时会像潮水般涌来。
他需要更多视频，更快地产出，必须抢在观众审美疲劳、市场饱和之前，把这波流量红利彻底榨干。
时间，人手。这两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碰撞。
“杨奇。”
陈述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睛没离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剪辑轨道，“学校那个表白墙，账号你有吧？”
杨奇正瘫在自己椅子上刷手机，闻言头也不抬，拇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
“有啊，你要干嘛？发寻人启事还是征婚？”
没有理会杨奇的调侃，陈述直接说道：
“征个剪辑苦力。”
陈述加上了杨奇发过来的账号，动作麻利又迅速，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你好，帮我发一条帖子。”
对方很快便回复了：“两元一条。”
陈述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用流量赚钱这事早就有人发现了，这表白墙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当然，也仅限于这种流量不错的表白墙了，若是那种发一条只有一百个左右的点赞，估计一毛钱都赚不到。
将钱转过去后，陈述将自己的帖子内容发了过去：
【急招！短视频剪辑助理！】
长期合作，校内优先。要求：熟悉主流剪辑软件（pR\/AE等），有一定审美，效率高。待遇：价格面谈。有意者私聊发作品集。非诚勿扰！
杨奇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咂咂嘴，“你这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啊？”
“时间就是金钱啊，再不抓紧时间，这波流量过去了，广告商给出的价位也会降低的。”
陈述回应了一声，重新坐直，目光再次投向自己电脑屏幕上堆叠的工程文件。
他需要尽快把手头几个广告视频的初剪做完，时间不等人。
宿舍里一时只剩下他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以及杨奇手机视频外放的背景音。
然而，这键盘的敲击声还没持续一分钟。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响起，在宿舍里格外清晰，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急促的“嗡嗡”、“嗡嗡”！
“卧槽？”杨奇转过头来，“这是...已经有人找上来了？消息不是才发出去一分钟吗？”
陈述皱眉，暂停了剪辑，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一条好友申请，因为是qq的缘故，那人还没加上就迫不及待地给陈述发来了消息。
风轻云淡： “学长好！看到招剪辑！我我我！我可以！”
风轻云淡： “软件都会用！就算不会学得也很快！”
风轻云淡：“ 那个...学长，价格....价格能不能商量一下？”
风轻云淡：“ [紧张对手指.jpg]”
风轻云淡： “二十块钱一条视频，附带工程文件，行吗？”
二十块钱？
陈述盯着那行字，仿佛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了。他眨了下眼，又确认了一遍，没错，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二十块钱一条，行吗？”，后面还跟着一个怯生生对手指的表情包。
键盘的敲击声彻底停了，连旁边一直刷短视频的杨奇都按了暂停，张着嘴，表情像是生吞了个鸡蛋。
“你俩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此时，宋义进正好从床上下来，看到陈述和杨奇微微僵住的身体，也探过头，看清内容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
陈述沉默了两秒，喉结滚动，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荒谬感的苦笑，“这就是大学生啊...”
对自己手艺的认知，就是如此的廉价。
陈述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飞快地敲字回复：
“哥们，你是大学生，不是畜生。”
“二十块钱一条，还带工程文件，我怕我遭雷劈啊。”
“五十一条怎么样？”
对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风轻云淡： “啊，学长这么好吗！”
陈述想了想，回复道：“我们见面说吧，你现在有方便吗？”
风轻云淡：“ 方便的方便的！学长！我在三食堂二楼奶茶店靠窗位置！穿灰色连帽卫衣！马上到！”
风轻云淡：“ [疯狂点头.gif]”
陈述把手机丢回给杨奇，起身抓过椅背上的外套：
“我过去一趟，这价格低得有点邪乎，得看看是何方神圣。”
“同去同去！”杨奇瞬间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满脸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倒要见识见识，是哪路神仙能把劳动力贱卖到二十块钱一条！”
宋义进也站起身：“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吧，正好透透气。”
三食堂二楼的“蜜雪冰城”正是清闲时段，人不多。
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略显宽大灰色连帽卫衣的男生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像在等待老师训话。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和一丝惶恐的神情。
“学...学长好！是你吗？”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手忙脚乱地去扶椅子，脸颊瞬间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