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黑市的入口藏在珊瑚丛深处,巨型砗磲贝开合间吐出幽蓝荧光,如同一只半睁的眼。蒯迪元扯了扯领口的鲛人纱巾——这是敖锦派人送来的伪装,浅金色织纹在水下泛着细碎波光,恰好能掩盖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龙形胎记。身旁的敖清裹着墨色鲛绡,发间砗磲发簪被刻意换成了普通珍珠坠,尾鳍尖的荧光被深海植物汁液染成了暗紫色。
“记住,别用避水金晶罩。”敖清的指尖在他掌心快速敲了三下,这是西海特有的暗号,“南海王室的灵觉探测器对能量波动最敏感。”她的尾鳍扫过前方摇摆的海葵,花瓣瞬间蜷缩成刺球——这是黑市外围的警示机关。
黑市内部像座倒置的蜂巢,无数气泡屋悬浮在发光海藻编织的网格间。蒯迪元踩着柔软的珊瑚地毯前行,鼻尖萦绕着刺鼻的灵草气味——那是用来掩盖各类违禁品气息的屏障。摊位上陈列着发光的人鱼泪、石化的古生物骸骨,甚至还有装在能量瓶里的噬灵黑雾残片,在瓶底不安地翻涌。
“两位贵客,可是来寻‘老贝壳’的?”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蒯迪元抬头,看见一个戴着珍珠面具的鲛人倒挂在网格上,尾鳍缠绕着带倒刺的藤壶——那是黑市中赫赫有名的情报贩子“藤壶眼”。
敖清抬手抛去一颗夜明珠:“听说他手里有件‘东海老货’,想谈谈价。”夜明珠在鲛人掌心滚了两圈,表面突然浮现出西海王室的暗纹——这是敖清提前种下的灵力标记,用来证明他们并非普通买家。
藤壶眼吹了声口哨,网格突然下沉半米。气泡屋的门帘自动掀开,暖黄色的光芒里,一个裹着珊瑚绒披风的老者正坐在贝壳椅上打磨龟甲——正是他们要找的黑市头目“老贝壳”。他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七零八落的碎片,其中一片边缘刻着与蒯迪元怀中主碎片相似的龙纹。
“西海的小殿下,别来无恙。”老贝壳头也不抬,指尖敲了敲桌面的碎片,“想拿敖擎的主碎片换这个?我可听说,如今整个深海都在追杀带着龙纹的人。”他抬起头,眼窝处嵌着两颗发光的珍珠,映出蒯迪元紧绷的神情。
敖清的尾鳍在地毯下轻轻勾住他的脚踝,算是无声的安抚:“老贝壳果然消息灵通。”她解开鲛绡领口,露出锁骨处的伪血脉标记,“但您该知道,西海与南海的盟约还在——只要您交出碎片,王室会为您的黑市提供三个月的灵脉屏障保护。”
老贝壳突然笑了,笑声像贝壳摩擦礁石:“小姑娘,拿盟约唬我?”他猛地拍桌,桌上的龟甲碎片跳起半尺高,“南海太子敖烈今早刚来过,说谁要是敢碰龟甲碎片,就把整个黑市沉进归墟。你们猜他临走前说了什么?”他凑近蒯迪元,珍珠眼几乎要贴上他的护目镜,“他说,‘凡是带着龙纹的杂种,见一个杀一个’。”
舱内的温度骤降。蒯迪元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护目镜里回响,指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主碎片——龙纹正在发烫,像在回应老贝壳话里的敌意。敖清的尾鳍突然甩起,卷起桌上的龟甲碎片:“废话少说,开价吧。我们没功夫陪你兜圈子。”
“爽快。”老贝壳打了个响指,身后的蚌精捧出一个镶嵌着珊瑚宝石的匣子,“用你们西海的‘潮汐之心’换。那东西藏在龙宫密室,只有王室血脉能打开——”
话未说完,气泡屋突然剧烈震动。蒯迪元看见无数黑影从黑市顶部的网格缝隙钻进来,领头的青年身着鎏金鳞甲,额间嵌着红色珊瑚坠子——正是南海太子敖烈。他手中的三叉戟尖端缠着噬灵黑雾,每走一步,地毯上的珊瑚便迅速白化。
“敖清,你果然在这里。”敖烈的视线扫过蒯迪元的领口,嘴角勾起冷笑,“怎么,西海王室现在要靠一个流落在外的杂种撑场面了?”他猛地挥戟,黑雾化作巨手朝蒯迪元抓来,“当年敖擎叛国通敌,他的血脉早该被清除干净——”
避水金晶罩在本能反应中激活,蓝光与黑雾相撞溅起火花。蒯迪元这才想起敖清的警告,慌忙收敛能量,却见敖烈的三叉戟突然转向,目标竟是老贝壳手中的龟甲碎片。“别碰它!”老贝壳惊叫着扑向碎片,却被黑雾扫中肩膀,瞬间露出背后的咒印纹路——原来他早已被玄夜侵蚀。
“果然和玄夜勾结。”敖烈的鳞甲泛起红光,“说,龟甲碎片的密令藏在哪里?”他的三叉戟抵住老贝壳的咽喉,珍珠眼老者却突然诡异地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敖烈,你以为自己是在清剿叛徒?其实你父亲早就知道……密令里藏着当年四海龙王弑君的真相……”
这句话像惊雷劈开海面。蒯迪元看见敖清的瞳孔骤缩,尾鳍尖的暗紫色染料被血水冲淡,露出底下正在蔓延的黑色咒印——那是方才老贝壳倒地时,黑雾触须擦过她的痕迹。“迪元,走!”她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朝气泡屋后方的紧急通道游去,“敖烈被玄夜种下了噬灵咒,他现在只听黑雾的命令!”
通道尽头是个布满藤壶的涵洞,水流带着刺鼻的硫磺味——显然通向南海火山带。身后传来敖烈的怒吼:“别想逃!只要有龙纹在,你们就永远逃不出深海的审判!”三叉戟的尖啸声近在咫尺,蒯迪元感觉后背被擦出一道血痕,咸涩的海水渗进伤口,却比不过心中的震惊——老贝壳临终前的话,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当年父亲敖擎,真的是叛国者?
“别回头!”敖清突然松开手,转身用灵力撑起护罩,“我帮你挡住他,你带着碎片去潮汐图书馆!星轨图在《深海纪年》第37页,那里藏着南海碎片的真正位置……”她的鲛绡长裙被黑雾染黑,发间珍珠坠子掉落时,露出砗磲发簪的一角——那是修复咒印的关键。
蒯迪元咬咬牙,将发簪塞进怀里,转身冲进涵洞。岩浆的红光在前方闪烁,他听见敖清的闷哼声混着海水的轰鸣,却不敢回头。口袋里的龟甲碎片与老贝壳的碎片相触,光芒突然穿透涵洞的黑暗,在岩壁上投下清晰的龙形影子——那影子不是单条龙,而是两条龙缠绕在一起,一条金色,一条银色,龙首相抵处,正是老贝壳提到的“弑君真相”四个字。
当他终于从火山带的气孔浮出水面时,晨光正透过海水洒在他发梢。远处,南海王宫的尖顶在波光中若隐若现,图书馆的琉璃窗反射着七彩光芒。蒯迪元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短信——第一条来自敖锦,提醒他小心敖烈;第二条来自海龙卫队长,说北海碎片出现在鲸落区;第三条是敖清的,只有短短几个字:“别信任何王室的过去,包括我父亲。”
海水从护目镜缝隙里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短信内容。蒯迪元望着掌心的碎片,龙纹在阳光下不再发烫,反而带着温润的暖意。他想起母亲说的“相信心的方向”,想起老贝壳临终前的血言,想起敖清护着他时,尾鳍被黑雾侵蚀的瞬间——原来在深海的权力漩涡里,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只有被真相蒙尘的初心。
他握紧碎片,转身朝潮汐图书馆游去。火山带的气泡从脚边升起,在水面炸开细小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子。而他知道,在图书馆的第37页,星轨图会指引他找到南海碎片,但更重要的是,他要在那些古老的记载里,找到父亲敖擎当年被污蔑“叛国”的真相,找到龟甲密令里藏着的,关于深海秩序的真正答案。
敖烈的怒吼声还在远处回荡,却再也追不上他此刻坚定的游速。避水金晶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不再是防御的屏障,而是像父亲当年的披风,轻轻裹住他的肩膀——原来所谓“血脉”,从来不是枷锁,而是让他在迷雾中,依然能看清方向的光。
深海的疑云尚未散去,但蒯迪元知道,当他翻开《深海纪年》的那一刻,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都将随着龟甲碎片的光芒,渐渐浮出水面。
而他,早已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快递员。
而是准备揭开深海秘史的,寻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