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原的召唤
炎魔谷的烈焰余温似乎还残留在衣袍褶皱里,风痕将最后一块木炭添进客栈房间的火炉,噼啪作响的火星映得他眼底跳跃着微光。凌雪正坐在窗边擦拭长剑,冰蓝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淌,在剑刃上凝结成一层薄霜,又迅速消融——这是她惯用的保养方式,仿佛唯有这般极致的寒意,才能中和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炎阳鼎热力。
“镇外的晨雾里带着雪粒子了。”凌雪忽然开口,目光投向窗外被白雾笼罩的街道,“看来往北走,寒冷会比想象中更棘手。”
风痕走到她身边,顺着视线望去。这座名为“落霜”的小镇名副其实,虽还未到深冬,屋檐下已悬着晶莹的冰棱,早起的镇民裹着厚重的裘衣,在结了薄冰的石板路上小心翼翼地行走。三天前他们带着炎阳鼎走出炎魔谷,选择在此休整,不仅是为了补充行囊,更是想在踏入未知旅程前,喘口气梳理头绪。
“你的冰系灵力刚好能派上用场。”风痕轻笑一声,指尖缠绕起一缕微风,将窗棂上的冰花吹散,“不过也别大意,据说越靠近北方冰原,寻常灵力越难抵御那种刺骨的寒。”
凌雪颔首,将擦拭干净的长剑归入剑鞘。剑鞘上雕刻的冰莲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家族传承的信物,此刻却像在呼应着某种遥远的召唤。两人默契地收拾好行囊,炎阳鼎被风痕以灵力压缩成拳头大小的光球,妥帖地收在储物袋深处——这神器蕴含的狂暴力量需要时时压制,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异动。
下楼时,客栈大堂已经热闹起来。七八张木桌旁坐满了行色匆匆的旅人,空气中弥漫着麦酒的醇香与烤肉的焦香。角落里几个披着兽皮斗篷的冒险者正高声谈笑着,其中一人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溅出的酒液在粗糙的木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那冰原深处的光,红得像血!”络腮胡冒险者的声音带着酒后的亢奋,“我表哥的商队上个月从冰原边缘路过,亲眼看见的!说是三更半夜,整片冰原都在发光,连天上的月亮都被盖过去了!”
邻座的灰衣人嗤笑一声:“老疤,你这牛皮吹得也太没边了。冰原那地方除了风雪还有什么?难不成是冰精成精了在跳篝火舞?”
“放屁!”被称作老疤的冒险者猛地拍桌站起,腰间的弯刀因动作发出哐当声响,“我表哥那可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见过的世面比你喝过的酒都多!他说那光里裹着寒气,隔着三里地都能冻裂马车的木轴!还有更邪门的——随行的向导说,那是‘冰原在呼吸’,是沉睡的古老力量要醒了!”
这话让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几分。角落里几个原本低头喝酒的旅人悄悄竖起耳朵,连客栈老板添酒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风痕与凌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挪到离那桌更近的空位坐下,点了两份烤肉和麦酒。
“古老力量?”灰衣人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语气缓和了些,“你是说……像炎魔谷那种地方的异动?”
“谁说不是呢!”老疤灌了一大口麦酒,喉结滚动着,“而且不止光怪陆离,我还听说,最近有不少修行者往冰原跑。前儿个住对门客栈的那伙人,腰间都挂着冰棱似的令牌,说是要去寻什么‘能冻结时间的宝物’。”
“冻结时间?”凌雪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上瞬间凝结出细密的冰纹。风痕不动声色地用灵力将冰纹化开,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们自然明白那所谓的“宝物”意味着什么。自离开师门那日起,师父就曾提及,加固封印的七大神器中,有一件名为“凝霜镜”的冰系神器,传说能操控时空流速,其核心力量正是极致的冻结。炎魔谷的炎阳鼎代表着炽烈的“破”,那北方冰原的异动,极可能就是象征着凝滞的“立”。
“老丈,”风痕端着酒杯走到冒险者桌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您说的冰原异动,具体在哪个方位?我们兄弟俩也是修行者,想去长长见识。”
老疤上下打量着他,见风痕虽衣着朴素,但腰间佩剑的剑穗无风自动,隐隐有灵力流转,便收起了几分轻慢:“小兄弟看着面生啊,刚到落霜镇?”
“嗯,从南边来。”风痕含糊带过,将一杯新酿的麦酒推到老疤面前,“听闻北方冰原向来是禁地,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动静?”
老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才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往年除了不怕死的猎冰熊的猎户,谁会往那鬼地方跑?但三个月前开始,冰原边缘的风雪里总传出怪响,有人说是冰裂,也有人说是……龙吟。”他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几分神秘,“更邪乎的是,有个从冰原逃回来的猎户说,他看见冰面下有巨大的影子在动,那影子掠过的地方,连石头都冻成了冰碴子。”
邻座的灰衣人突然插话:“我倒是听说,镇西头的张瞎子上个月去冰原采药,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念叨‘冰里有眼睛’。他儿子请了好几个医师都没用,最后不知被哪个路过的道士接走了,说是去寻‘净化寒气’的法子。”
风痕与凌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冰下的影子、神秘的红光、失控的寒气……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与师父描述的凝霜镜特征惊人地吻合。那件神器沉睡在冰原深处,一旦被邪恶力量唤醒,后果恐怕比炎魔谷的危机更甚——火焰的破坏是猛烈的,而寒冰的侵蚀,却能悄无声息地冻结整个世界。
“敢问几位,若要去冰原深处,该走哪条路?”凌雪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清冷,像碎冰撞击玉盘,让喧闹的角落莫名安静下来。
老疤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胆量,上下打量她几眼才道:“姑娘是认真的?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从落霜镇往北走,过了‘断云岭’就是冰原边缘,但真正的险地在‘永冻河’对岸——据说那河面上的冰层能映出人心底的恐惧,多少好手走到河边就再也不敢往前了。”
“而且最近不太平。”另一个一直沉默的瘦削冒险者突然开口,他的手指缺了两根,脸上有被冻伤的疤痕,“上周有队装备精良的修行者往冰原去,说是要找什么‘上古遗迹’,结果只回来了一个人,还冻得只剩一口气,嘴里喊着‘别碰那镜子’,第二天就咽气了。”
“镜子?”风痕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什么样的镜子?”
瘦削冒险者摇摇头:“那人冻得舌头都硬了,说不清楚。只说是……冰做的,能照见未来,也能冻住过去。”
凌雪的指尖微微颤抖。凝霜镜的传说里,的确有“映照时空”的记载。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错,这件神器不仅存在,而且已经被人发现,甚至可能已经遭到了触碰。
“多谢几位告知。”风痕拱手道谢,将几枚银币放在桌上,“这些酒钱算我们的。”
回到座位时,凌雪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行囊。她的动作迅速而沉稳,显然已下定了决心。风痕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师门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总躲在师兄们身后的小师妹,第一次下山历练时,连杀鸡都不敢看,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直面冰原的未知危险。
“要不要再准备些御寒的衣物?”风痕问道,伸手拿起桌上的麦饼,撕成两半递过去。
“不必。”凌雪接过麦饼,咬了一小口,“普通衣物抵御不了那种寒气,我准备用灵力凝结防护层。倒是你,风系灵力属轻,容易被寒气侵入经脉,得提前用炎阳鼎的余温护住心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粒琥珀色的药丸:“这是用炎阳鼎边角热气炼制的‘暖阳丹’,必要时服下,能暂时抵御寒冰侵蚀。”
风痕接过药丸,指尖触到药丸的温热,心里也泛起暖意。他们的配合早已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对方所想。就像在炎魔谷时,他操控风势引导火焰,她便以冰棱精准狙击;如今面对寒冰,她筑起冰盾,他便以风之力破除迷雾。
午后的阳光透过客栈的木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风痕去镇上的铁匠铺换了更坚固的马蹄铁——他们的两匹坐骑是特制的灵驹,能在恶劣环境中行走,但冰原的冻土对蹄子损耗极大。凌雪则去药铺买了些驱寒的药材,又向掌柜打听了断云岭的地形。
“掌柜的说,断云岭最近有雪崩,最好绕路走‘回音谷’,虽然远些,但相对安全。”凌雪将一张手绘的地图递给风痕,上面用朱砂标出了几个危险点,“而且回音谷里有处温泉,能暂时缓解冰原寒气的侵蚀,可以作为中途休整点。”
风痕看着地图上蜿蜒的路线,忽然注意到回音谷旁标注着一个小小的符号,像是某种图腾。他指着符号问道:“这是什么?”
“掌柜说那是谷里的原住民留下的标记,好像是个古老的部族,以驯养雪狐为生。不过几十年前就迁走了,只留下些空置的石屋。”凌雪顿了顿,补充道,“他还说,那些石屋里有先民刻的壁画,或许能找到些关于冰原的线索。”
准备妥当已是傍晚。落霜镇的暮色来得早,夕阳在西边的山峦后只留下一抹橘红,很快就被深蓝的夜色取代。两人牵着灵驹走出客栈时,老疤和那几个冒险者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们。
“小兄弟,姑娘,”老疤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商量了下,你们要是真要去冰原,这个或许能帮上忙。”他递过来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沉甸甸的。
风痕解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光滑,触手冰凉,却隐隐有暖意透出。“这是……”
“‘暖魂玉’,我早年在炎魔谷边缘捡的。”老疤挠挠头,“据说能在极寒之地保住心脉不失。我们留着也没用,你们带着吧,好歹是个念想。”
瘦削冒险者也递过来一把短刀,刀鞘是用冰熊的筋腱制成的:“这刀能劈开三尺厚的冰层,拿去防身。记住,在冰原上遇到什么怪事都别回头,往前走就对了。”
风痕看着这些素昧平生的冒险者,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们或许只是萍水相逢的旅人,却在危难面前愿意伸出援手,就像当初在炎魔谷遇到的神秘生灵,像那位出手相助的星辰强者——这世间的善意,从来都在不经意间闪耀。
“多谢各位。”风痕郑重地将暖魂玉和短刀收下,“若我们能平安归来,定当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老疤摆摆手,“只求你们若真找到了那什么宝物,好好待它,别让这天下再遭罪就行。”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粗豪,眼神却无比认真。
夜色渐浓,落霜镇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雪粒子中晕开温暖的光晕。风痕和凌雪牵着灵驹踏上向北的路,马蹄踏在结霜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镇子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身后,前方是被夜色笼罩的旷野,北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过,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
“冷吗?”风痕回头问凌雪,见她的发梢已沾了白霜。
凌雪摇摇头,抬手凝聚起冰蓝色的灵力,在两人头顶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风雪隔绝在外。“走吧,越早找到凝霜镜,就越能安心。”
灵驹踏着积雪前行,蹄印很快被风雪覆盖。风痕回头望了一眼,落霜镇的灯火已缩成远处的几点微光,像黑夜里的星辰。他握紧了怀中的暖魂玉,那微弱的暖意仿佛能穿透寒冷,直抵心底。
前路漫漫,断云岭的雪崩、永冻河的幻境、冰原深处的未知……危险如影随形,但他身边有凌雪,有同伴们的馈赠,更有那份守护世间安宁的信念。
风痕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让他更加清醒。他催动灵力,一股微风卷起两人身前的积雪,为灵驹开辟出更顺畅的道路。凌雪感受到他的动作,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是在无数次并肩作战中,早已无需言说的默契。
夜色渐深,北风在旷野上呼啸,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咆哮。但这一次,风痕和凌雪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片被冰雪覆盖的未知之地,坚定地走去。他们知道,凝霜镜的寒气正在前方等待,而他们的使命,就是让那沉睡的神器,继续守护这片土地的平衡,而非成为毁灭世界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