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天空浸染得深沉。
程牧昀站在罗云樵面前,周身散发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许灼华攥紧了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程牧昀嘴角挂着的那抹殷勤笑意,如同利刃,一下又一下剜着她的心。
程牧昀被夺舍了?
许灼华站在车旁,夜风卷着细碎的沙尘,扑在她的脸上,可她全然不觉。
她努力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两人的对话,奈何距离太远,只能看到程牧昀时不时地颔首微笑,还体贴地伸手虚扶罗云樵的手肘。
罗云樵被哄得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刺得许灼华眼眶发酸。
更让她心揪着的是,罗云樵期间多次朝着她的方向投来目光,那眼神里,有闪躲,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两人聊了许久,罗云樵心满意足地离开。
程牧昀双手插兜,迈着修长的腿缓步走来,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仿佛刚刚那场交谈,是他精心编排且十分满意的戏码。
许灼华叉腰站着,眼睛死死盯着程牧昀,男人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手拉许灼华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向后一靠,程牧昀的手扑了个空。
“怎么了?”程牧昀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
许灼华简直要气死了,他还敢问怎么了,当她是空气吗?跟罗云樵那么暧昧。
“还怎么了?我是你老婆,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说说笑笑,我还能给你好脸色?”
程牧昀挑挑眉,“我只是跟云樵说要加快一点速度,我想尽快回新海城,你吃醋了?”
许灼华咬了咬嘴唇,“鬼才信你说的话,公事需要说说笑笑吗?需要你去扶她的手吗?”
看着许灼华气鼓鼓的模样,程牧昀心里竟生出几分欢喜。
这两天,因为罗云樵,许灼华没少跟他闹,可在他眼里,她吃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可爱得紧。
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马把人抱进怀里,好好亲一亲,将她所有的小脾气都吻去。
“这也没什么吧?”程牧昀故意逗她。“这也没什么吧?”
“没什么?”许灼华气得转身,拉住了站在一旁的张岐的手,“这也没什么吗?”
张岐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触电似的迅速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程牧昀的脸色“唰”地一下黑了下来,眼神如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射向张岐。
张岐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一边摆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少帅,不干我的事,我先走了,开了一天的车还挺累的!”
说完,他便慌不择路地跑开了,那狼狈的模样,生怕晚走一秒,就会被程牧昀的怒火吞噬。
看张岐被吓跑了,许灼华觉得没意思,转身走向仓库大门。
程牧昀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许灼华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的眼里,跟闹别扭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男帅女美,十分登对。
这个站点是离开东州进入江州的第一个站点,明显跟虎狼山的简陋不一样。
不仅精致,还盖着二层小楼,小楼呈现凹字形,中间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子,小楼栏杆上挂着红色的手工灯笼,别有一番趣味。
其实许灼华能明显感觉到,翻过虎狼山之后,天气都暖和了。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运输工人正围坐在院子里的几张桌子旁,一边吃饭,一边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与厨房飘出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
走进屋内,房间不大,一共四张方桌,罗家的人和罗云樵已经占了一张桌子,有说有笑。
张岐和杏花坐在一张桌子前,等着二人。
许灼华甩开程牧昀的手,抬脚走向杏花。
身后的程牧昀冲着罗云樵点点头,然后跟上许灼华。
这里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许灼华没想过会吃上什么好东西。
但是这里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这次跟着的人是许家大小姐,所以管事的人恨不得拿出本地的所有美食招待许灼华。
这一顿饭,许灼华吃得心满意足,因美食的影响,对程牧昀的气也消了不少。
夫妻当然要住一间房,许灼华对此没有异议。
罗云樵和杏花被安排进了同一间房,许灼华觉得可能是程牧昀安排。
许灼华也不想操心那么多事情,她只想知道自己的房间暖不暖和。
因为明天下午,他们就要换水路了,从洪泽湖到高邮湖,要在水上漂一天一夜,之后在换到长江上,一路向东,漂到长江的入海口新海城。
水路不分白日黑夜都能前行,到时候江风习习,加上摇晃,估计就睡不了好觉了。
许灼华心满意足地躺在被子里,程牧昀走过来,猛地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被子一掀一合,好不容易攒的热气全都没了。
许灼华顿时又生气了,她用力推开程牧昀的肩膀,嗔怒道:“我不要跟你在一个被窝里,刚才存下的那点热气全让你扑腾没了。”
程牧昀却笑着抱住了许灼华的腰,“我身上很暖和,你抱着我就行。”
他身上的确暖和,甚至很烫,自从天冷了之后,许灼华总是会不自觉往程牧昀的身上贴。
没办法,这个时候也没有电热毯,也没有暖气,难道浪费这么大一个暖宝宝,靠一身正气取暖吗?
许灼华没有再推开他,往程牧昀的身上蹭了蹭,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不知为何,她忍不住贪恋他身上的每一寸温柔,那是一种能让她安心的感觉。
然而,程牧昀的手却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游走,惹得她娇哼一声,伸手按住他的手:“今天不要,我累了,你也休息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程牧昀却没有就此罢手,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嘴唇。
四片嘴唇轻轻触碰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通过。
他温柔却又霸道地撬开她的牙齿,舌尖滑进她甜腻柔软的口腔,大手包裹着许灼华柔软的发丝之中,他甚至想把许灼华抱得再紧一点,彻底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担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发,许灼华会发生危险。
许灼华只觉得心猿意马,想要躲开这令人窒息的亲密,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迷失在这热烈的爱意里。
两人的身体一向契合,但是这次虎狼山之行,貌似将这份契合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只是,身体的契合,并不代表灵魂的契合。
直到两人的呼吸变得紊乱,许灼华浑身酥软,程牧昀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缠绵的吻。
他紧紧抱着许灼华,看着她泛红的小脸和迷离的神情,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声音沙哑着问道:“你知道的历史,我是什么时候身败名裂的?”
此时的许灼华脑子昏昏沉沉的,在程牧昀的追问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明年,春天。”
“那……”程牧昀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你呢?”
许灼华终于清醒了,她看向程牧昀,眼神慢了一秒,没有注意到程牧昀眼底的悲伤。
“没事的,还没有发生,也不一定会发生,时间还没到,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程牧昀最擅长观察人的细微表情,许灼华眼底那深深的恐惧和迷茫,哪怕她掩饰得再好,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曾无数个日夜,细细欣赏许灼华的眼睛,她的每一个细小情绪,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他太了解她了,以至于无法欺骗自己;
他也太爱她了,以至于不忍心看着许灼华走向那未知的危险与死亡。
“什么时候?”程牧昀轻轻抚摸着许灼华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你要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我要保护你。”
看着心事重重的程牧昀,许灼华心软了,“明年夏天,七夕夜。”
程牧昀的呼吸停滞,尽管极力压制着情绪,但还是被许灼华发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许灼华问道:“程牧昀?”
程牧昀回过神来,抓着许灼华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灼华,我爱你,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许灼华点点头,但是看着程牧昀势在必得的眼神,她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太安全。
程牧昀一定瞒着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