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火拼,打死了十几个人。阿南死了,综保也死了,我们五兄弟,只剩下我一个。”韩野靠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翻涌出来的悲痛按压下去,继续道,“我被判了二十年,这个国家的法律很奇怪,贪一个亿的官,判两年,偷三轮车的贼,判五年,叫人看不懂。
一天,尹昭文找到我,……”
“韩野。”
韩野正在监狱的操场上晒太阳,两名狱卒找到他,将他带到一间屋子里。尹昭文已在屋子里等他多时。
“你好,我叫尹昭文,云都公安局的局长。”尹昭文合上书,起身,脸上带笑,自我介绍道。
公安局局长,大人物,韩野满心好奇,“你找我?”
尹昭文道,“李永孝已经伏诛,你的那些兄弟如若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提到死去的好兄弟,韩野心如刀砍枪刺,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同时又生出一股愤怒,没好气道,“你要是早点把他抓起来,我的那些兄弟不会死。”
“抱歉!我们也想,但我们抓人需要有证据。李永孝他们的反侦查意识很强,现在我们都没有他们贩毒的证据。给他们定的罪,和你一样,是打架斗殴,致人死亡。”
韩野冷笑,他有一个特点,不论面对多大的人物,都不会怯场,因为在他看来,再大的人物,也不是神,再小的人物,也不是狗,只有好坏之分,没有尊卑之别,“你找我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个?”
尹昭文淡淡一笑,“听道上的人说,你很讲义气,大家都愿意给你面子,戴奕坤死后,同舟会险些分崩离析,幸亏你一番游说,才将他们重新团结起来。你的能力,要是用对地方,将不同凡响,关在这里,可惜了。”
韩野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就是我的命!”
“有没有兴趣跟我?”尹昭文问。
尹昭文文质彬彬的,不像是坏人,韩野的语气变好了一些,“有兴趣又能怎样,你还能放我出去不成?”
“我当然能放你出去。”尹昭文没有开玩笑。
韩野却以为他在开玩笑,轻笑道,“别吹牛了,我犯的罪,检察院证据确凿。我知道你的权力很大,但还没大到监狱里的犯人说放就放。”
第二天,韩野便在外面买冰棍吃了。尹昭文说他是他派去同舟会的卧底,不仅没罪,还有功。
经过打听,得知同舟会已经解散,产业全部卖给了叶氏集团,李永孝畏罪自杀。
兄弟殒了,组织散了,敌人死了,真是世事无常!
“之后便是宋成光和车丰泰发动兵变,推翻李近臣的统治,清扫异党。尹昭文安排我到第四野战旅当兵,没给实质性的职务,因此躲过一劫。
尹昭文给了我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我一直对他心怀感激,直到后来易思明找到我,我才知道真相。
尹昭文的野心,是成为济国的最高统治者。李近臣口口声声说下野后让他接班,但尹昭文知道,断无可能,李近臣是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并且还有手握兵权的宋成光和车丰泰环伺在侧,虎视眈眈。所以,他想要登上极位,需要从长计议。
他盯上了同舟会的产业,想要将其霸占,然后在云都黑道上培养一股自己的势力,……”
“晚上回来吃饭吗?”妻子问。
“看情况。”易思明回答。
他和妻子中学时代认识,爱情长跑十年,最终修成正果,现育有两女一子。
结婚后,其妻辞掉工作,成为全职家庭主妇,家庭琐碎,全都处理得很好,没让易思明操一点心。
易思明的仕途很不顺,经常被同事排挤。辞掉国安部的工作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律所,收入很不稳定,甚至有时候还要倒贴。其妻不仅不抱怨,不嫌弃,还一直鼓励他,这在当代,十分罕见。
温柔贤惠,勤俭持家,知书达理,孝顺父母,教养子女,情绪稳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每当被挫折打倒,想到从来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他的父母,愿意与他共患难的妻子,听话懂事的子女,他便能瞬间获得力量,重新站起来。
仕途多舛,可谓不幸,家庭和睦,又何其幸运,他想不到两者都不幸的人,心里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加油!”妻子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今天尹昭文派他作为中间人去和同舟会的会长戴奕坤谈判,他不想去,心情因此有些不好,妻子的鼓励,赶走了许多坏心情。
易思明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戴家,戴奕坤却把他们的约定忘了,已然出门,两个小时后才能回来,最过分的是,管家没叫他进去,而是让他站在门口等。周围没有可以小坐的地方,易思明等了两个小时,腿都站疼了,看见戴奕坤的车子回来,又等了半个小时,管家才带着他进去。
经过前院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和一名女佣踢毽子。那小女孩儿像一朵神花的花骨朵,虽然还没有绽放,但缭绕着仙气,散发着清光,在草地上打滚的小熊也不及她一半可爱。
易思明在国安部的时候调查过几个和同舟会有关的案子,对戴奕坤颇为了解。他出生黑道世家,奋三世之余烈,一统云都黑道,本事非常。双亲已故,有一子一女,已移居海外,两个妻子也常年居住在海外。
另外,他有恋童癖,之前被一名记者爆出,后来那名记者神秘失踪,所有相关的新闻全部下架,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易思明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又等了几分钟,戴奕坤从楼上下来。易思明第一次见到戴奕坤本人,比新闻上的老很多。戴奕坤黑着脸,给人一种姿态很高和很不好说话的感觉。
想到之前所见那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儿八成是戴奕坤养的玩物,易思明心里很愤怒,觉得此人该死,但丝毫没有表现到脸上,一脸平和。
“说吧,找我什么事?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戴奕坤坐下,点燃一支雪茄。
“感谢您答应和我见面,我知道您是一个直率的人,所以便不拐弯抹角了,我的当事人想要收购您在云都的所有产业,合同已经拟好,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易思明边说,拿出一份合同,放到戴奕坤面前。
听说要收购他的产业,戴奕坤笑了。他的产业经营得非常好,稳定赚钱,并无出售的打算。他拿起合同,别的不看,只看对方的出价,当看到那个至少少了两个零的数字,脸上的笑容被黑云吞噬。
“带着你这几张破纸,立刻从这里滚出去。”戴奕坤将合同扔还给易思明。
易思明一边整理散乱的合同,一边道,“戴会长,您的产业看起来很健康,但实际上正面临两个十分致命的问题,一个是来自同行的竞争,一个是没有政治保护。我的当事人可以提供政治保护,并且注入十分强大的资金,完成产业升级,打败竞争者。我们会给您保留部分股权,交易达成后,您什么都不用做,每年躺着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分红。我个人认为,这对产业,对您,都是一件好事。”
戴奕坤气笑了,“我了解你的当事人,那帮姓叶的,他们的惯用手法是和当官的勾结,巧取豪夺,靠这一招,屡试不爽,发了财。
但你的当事人显然不了解我,你回去叫他们在云都打听打听,我戴奕坤是什么人,再决定是否要和我作对。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认为,你觉得,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传话的,连条狗都不如。
我们面临什么问题,我们自己有办法解决,不用你们操心。
我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到,答应见你,是给他们面子。如果他们不给我面子,要来耍流氓,我戴某人奉陪到底。”
戴奕坤面露狰狞,十分吓人。
易思明丝毫不惧,装好合同,告辞离开。
“当时叶家还没有很强大,所以戴奕坤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叶家派易思明找戴奕坤谈,也不过是先礼后兵。然后,尹昭文把李永孝放出来,承诺只要他能灭掉同舟会,就放他自由。尹昭文好像很喜欢利用囚犯。他纵容李永孝贩毒,以便李永孝能够迅速壮大。
李永孝杀掉雷春友,戴奕坤才后知后觉,原来叶家已经出手了。如果和李永孝火拼,正中叶家下怀,所以他选择和李永孝和解。
他邀请易思明到家中做客,比之易思明上一次来,戴奕坤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派车队去接,易思明还没到,戴奕坤已经准备好丰盛的酒宴,在家门口等着。酒宴上,戴奕坤连连向易思明敬酒,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请求易思明作为中间人从中调解。
易思明促成了戴奕坤带领的同舟会和李永孝带领的黑虎会和解,两家都心怀鬼胎,目的都是先稳住对方,然后再找机会将其一举歼灭。
李永孝先找到机会,当戴奕坤的车被撞翻,他从车里爬出来,看见李永孝的手下,知道中了埋伏,边撒腿狂奔,边掏出手机,先给段建华打去电话,说了地点,叫他赶快带人过来,然后给易思明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