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微微一顿,沉默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旁边的公文包,神色略有些深沉难辨。
他抿唇,“嗯,知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阮流筝轻轻抿了下唇角,也没和沈良客气,她语气直接地问,“我外公的离世和白序南有关系吗?”
沈良神色一怔,眸底隐隐闪现一抹诧异。
他没想到阮流筝一上来就如此犀利,这性格倒是和她母亲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的阮家就剩下她一个女孩,性格刚烈些,也能保护好她自己。
免得被某些不长眼的欺负。
沈良一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静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
阮流筝拧了下眉心,下意识地认为沈良是不想告诉她真相,或许是他也早已被白序南收买。
不要怪她以这种恶意去揣测沈良,实在是世事变迁,人心易变。
何况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而白序南早已凭借着外公留下的财产,成功迈入了上层社会。
成为了人人尊敬的白氏总裁。
即使白家如今的地位不如曾经的阮家,可不管怎么说,也比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要强上许多。
但凡阮流筝对面坐着的是个有脑子的人,恐怕都不会冒着得罪白氏的风险,来将真相告知她。
阮流筝不想懂人心,却并非她猜不透。
她眼眸微微一暗,眸底的温度不自觉地降低了几分,启唇说,“沈叔叔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反正…我早晚有一天会靠自己的能力探查到真相。”
“有些东西不该被掩埋,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沈良回神,他抬眸,见此时的阮流筝浑身尖刺,不知不觉的便朝他露出了獠牙。
许是自己猜测了些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声,眸光温润而包容,好似在看一个玩闹的小辈。
周身气势温和而沉静。
沈良摇了摇头,“没什么为难的,今日我答应过来,就是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让阮家的东西重新回到阮家人手中。”
他嗓音很轻,但其中的语气却夹杂着几分严肃的郑重与冷厉。
阮流筝微微一怔。
她不受控制地捏紧掌心,眉心的褶皱愈发地深刻了些。
让阮家的东西重新回到阮家人手中!
当初的事情果然不简单,白序南的心里绝对有鬼!
阮流筝眸光闪烁,清冷的嗓音不自觉地便染上了几分凉意。
她开口说,“沈叔叔,我相信你。所以请你把当初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吧。”
“外公不该那样死得不明不白,而我的母亲也不该是以那样惨淡的结局收场。”
沈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阮流筝,她身上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竟不自觉地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位老人重合。
想起跟在那位老人身边的日子,他唇角渐渐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只可惜…往事不可追,这么多年过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对活着的人来说,都不免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了。
沈良深吸了口气,眉眼微敛,不着痕迹地遮掩住眸底突然涌动的复杂情绪。
他淡声说,“虽然你的外表和你的母亲很像,但性格却是实打实地遗传了你的外公。”
“老爷子当年,也是如此雷厉风行。”
沈良掀起眼眸,眼神略有些怀念,但好在他知道,如今不是他回忆往昔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角,脸色严肃了几分,“你猜得不错但是也不全对,老爷子的死的确与白序南有关,可却也有意外的成分。”
阮流筝端正坐姿,淡粉色的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清冷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沈良,眸底有冰冷也有不解。
她皱眉问,“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除了白序南,还有其他人要谋害外公吗?”
沈良摇了摇头,“不,白序南只不过是一个诱发你外公发病的间接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你外公自己的身体。”
“那时候,老爷子发现了白序南养小三的行为,以及背地里转移资产的小动作。可是手中却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知道的,白序南那时已经在老爷子的引荐下,进入了董事会。”
沈良微微停顿了下,他轻轻叹息一声,眉眼似乎有些无奈,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用来揭穿白序南的真面目,那么不止梨初小姐不会相信,董事会的那群董事也不会相信。”
“老爷子就无法将白序南赶出公司,赶出白家。并且白序南进入公司的那些年,早已背着老爷子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白序南的羽翼日渐丰满,而老爷子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阮流筝心口不受控制地收紧,她几乎能想象到,外公当时的心情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个靠不住的,而她的年纪又太小。
外面还有白序南那头虎视眈眈的饿狼,随时觊觎着阮家的财产,几乎就等着他咽气,好扑上来撕咬她和母亲。
外公心累担忧的同时,恐怕也有些绝望吧。
阮流筝掌心紧攥,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柔嫩的皮肤,只有疼痛才能够使她保持清醒。
不至于现在就跑去找白序南算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略有些沙哑,“之后呢?”
“之后老爷子就找上了我。虽然我名义上是阮氏集团的律师,但却与阮氏并没有签订什么契约,只是单纯地报答老爷子的恩情,才会无条件地帮忙。”
“老爷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知道我与阮氏内部牵扯不多,所以他就派去去暗中调查白序南,寻找证据。可是没想到…”
沈良止住了话音,余下的话,即使他不说,他相信阮流筝也能猜到。
他闭了闭眼,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继而看向了阮流筝,启唇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但老爷子去世前,还是给你和梨初小姐留了傍身的东西。”
阮流筝眼尾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抬手打断沈良,清冷的杏眸中一片冰寒。
她咬牙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外的成分,外公当年根本就不是突然发病,是白序南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诱发外公的旧疾。”
“而那时候,他之所以一直佯装孝顺地照顾外公,也是威胁外公,隐瞒真相,对吗?”
阮流筝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一字一顿,每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随着语气的加重,不止眼尾,整个眼眶都泛起了红晕。
虽然她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她还是想亲耳听见,沈良的答案,沈良的肯定。
她要自己永远铭记此刻的心痛和恨意。
她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付出所有的代价,来抚慰外公和母亲的在天之灵。
沈良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眉心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他看着眼前的阮流筝,突然地陷入了沉默。
他突然就有些不知道,今天过来的意义到底对不对了。
老爷子临去世前,一直抓住他的手不放,不就是不放心阮流筝和阮梨初吗?
老爷子最大的心愿,不就是想让两位小姐生活得安乐无忧吗?
那么他今天过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阮流筝,让阮流筝的未来背负上仇恨。
这真的是老爷子想看见的吗。
沈良抓住公文包的手不断地收紧,眼眸闪烁,眸底踌躇而犹豫不决。
导致他迟迟没能点头,将那个肯定的答案告诉阮流筝。
然而,阮流筝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她轻轻一笑,清冷的嗓音却异常的平静。
“我都明白了。沈叔叔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外公期待中的我和我母亲的一生,早在白序南公然地带着小三登堂入室,将我和我母亲赶出老宅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勾了勾唇角,清丽的眉眼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微微的冷光,犹如一朵盛开在黄泉岸边的彼岸花。
珍丽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她眼神中的温度不自觉地降低了几分,启唇说,“况且,如果不能让那些小人得到应用的报复,那么我阮流筝还算得上是阮家的人吗。”
明明该是反问的语句,可阮流筝竟用了无比坚定的语气。
她的心意已决,任谁都无法更改了。
沈良认识到这一现实,他握着公文包的力道微微松懈了些。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感叹似是叹息地说,“如果老爷子能看到现在的你,他一定会非常的欣慰。”
阮流筝听见这话,眼尾上挑,眸中终于显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她笑着开口,清冷的眸底隐含水光,“我是他孙女,我们都曾受过他的教导,所以怎能失了他的气节。”
说着,阮流筝轻轻撩起眼眸,语气渐渐变得清冷,“所以沈叔叔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地从云城消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真相告诉我和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