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罗汉果茶园,露水还凝在卷曲的茶芽尖上,像缀满碎钻的绿丝绒。叶云天蹲在实验棚外的观测台前,指尖捏着一枚刚采摘的罗汉果嫩叶,目镜后的瞳孔随着显微镜下的细胞活动微微收缩。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些许茶渍,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这是他在茶园扎根的第五年,自从梁汉果带着那片被时空能量浸染的茶叶出现在他的实验室,这个原本只专注于植物基因编辑的生物学家,人生轨迹便与这片盛产罗汉果茶的土地紧紧缠绕。
“叶哥,第三组茶苗的线粒体活性数据出来了,比上周提升了12%。”助手豆豆抱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帆布裤腿上沾着泥土,“不过土壤里的放线菌浓度有点异常,云帝说可能是昨晚的夜雨带了新菌种过来。”
叶云天直起身,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远处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弟弟叶云帝蹲在茶垄间的身影,他比叶云天小四岁,刚从农业大学毕业,负责茶园的土壤监测,此刻正举着检测仪在茶树根部徘徊。实验棚另一侧,另一个助手包包正踮着脚往防雷塔上挂新的传感器,金属支架在晨风中发出轻微的嗡鸣——自从五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时空震荡后,这里的雷电活动就比别处频繁,叶云天特意申请了雷电能量观测项目,试图从自然现象中解析时空穿梭的生物机理。
他的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林月瞳发来的照片:十岁的儿子叶子桐背着书包站在小学门口,校服领口歪着,嘴角还沾着面包屑,配文是“今天数学小测,这家伙非说要带一片你寄的罗汉果茶‘开光’”。叶云天失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句“让他专心,晚上视频”,目光落回实验棚角落时,忽然顿住了。
银色的神鹅艾丽正蜷在稻草堆里,翅膀轻轻覆盖着几只绒毛未褪的雏鹅。五年前梁汉果带来的和平并非虚幻,这只曾跟着那位时空旅行者穿梭过无数维度的神鹅,早已成了茶园的守护者。三个月前,它与一只偶尔落在茶园的普通白鹅成了伴,三十天前,一窝鹅蛋在孵化箱里破壳,共十二只雏鹅,此刻正有六只挤在艾丽身边,剩下的几只散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绒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叶云天走过去时,艾丽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他的身影,羽翼边缘泛起淡淡的银蓝色涟漪——那是时空能量的余韵,也是它能短暂穿梭时空的证明。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一道细微的蓝色电弧从指腹跃出,这是他研究生物电信号时练出的小技巧,总能引得艾丽展开翅膀呼应。
就在电弧消散的瞬间,草堆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那是只通体乌黑的雏鹅,颈后有几缕金纹像凝固的闪电,它本是蜷在艾丽腹下的,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在电弧亮起的刹那猛地弹起。叶云天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在脚边的雏鹅竟凭空消失,下一秒,它已经站在三米外那棵千年罗汉果古树的横枝上,黑豆大的眼睛眨了眨,翅膀扇动时带起的气流里,银蓝色的时空涟漪比艾丽浓郁数倍,像揉碎的星子在晨光里翻滚。
“这……”叶云天愣住了。他见过艾丽穿梭时空,每次跳转后总要蜷缩在原地喘息片刻,羽毛会失去光泽,至少需要十分钟才能恢复。但这只黑雏鹅只是抖了抖绒毛,便从树枝上跃下,扑腾着翅膀飞回他脚边,用带金纹的脖颈蹭他的鞋尖,精力旺盛得像刚饮过晨露的幼苗。
他试探着再次抬手,指尖凝聚起更强的生物电。这一次,他清晰地看见黑雏鹅周身的空气微微扭曲,在电弧炸开的瞬间,它像滴入水中的墨滴般消融,再出现时已站在实验棚的屋顶,正低头啄食瓦片上的青苔。
“瞬间移动,还能跨越时空壁垒,不需要能量缓冲……”叶云天喃喃自语,眼镜后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从事生物能量研究多年,深知时空穿梭对生命体的负荷有多大,艾丽的每次穿梭都伴随着细胞线粒体的剧烈损耗,而这只雏鹅却像天生适应了这种撕裂,甚至能在跳转后立刻行动。他弯腰抱起黑雏鹅,掌心能感受到它温热的体温下,心脏正以平稳的频率跳动,丝毫没有能量透支的迹象。
“就叫你艾龙吧。”叶云天指尖划过它颈后的金纹,触感光滑得不像羽毛,倒像某种能量结晶,“以后跟着我。”
艾龙似乎听懂了,在他掌心蹭了蹭,翅膀一振,竟带着他的手凭空飘起半寸,随即又落回地面——这是连艾丽都做不到的精准操控。
就在叶云天研究艾龙的同时,茶园各处陆续传来低低的惊呼。
豆豆举着平板电脑跑到茶苗培育区时,正看见何必强蹲在一株枯萎的罗汉果茶苗前,脸色发白。那株被列为“濒危品系”的茶苗昨天还好好的,今早突然整株枯萎,叶片蜷缩成焦黑的细条。但此刻,一只羽毛呈嫩黄色的雏鹅正用喙轻轻啄着焦黑的叶尖,每啄一下,就有一缕淡绿色的光晕从鹅喙漫到叶片上。不过半分钟,焦黑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重新染上鲜润的翠绿,连根部那些已经发黑的须根,都冒出了雪白色的新根。
“何哥,这……这是活了?”豆豆的平板差点掉在地上。
何必强愣愣地看着那只黄鹅,它正歪着头看他,黄色的绒毛里似乎藏着流动的绿光。
实验棚的另一侧,包包刚爬下防雷塔,就看见陈豆芽站在维修工具箱前发呆。这位总抱怨扳手太重的机械维修工,此刻正盯着地上散落的螺丝,那些银色的小物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个个蹦进工具箱的格子里,连带着旁边的扳手、螺丝刀都跟着跳动,像一场无声的机械芭蕾。而陈豆芽脚边,一只羽毛带黑白斑点的花鹅正扑扇着翅膀,每扇一下,空中漂浮的工具就多几件。
“豆芽,你练魔术呢?”包包揉了揉眼睛,怀疑是早起眼花了。
陈豆芽猛地回神,那些漂浮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脚边的花鹅,又看看自己的手,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只是盯着卡在机器缝隙里的螺母皱了皱眉,那螺母就自己滚了出来。
仓库方向传来罗丽金的低呼时,叶云天正抱着艾龙往那边走。他赶到时,正看见一只灰扑扑的雏鹅蹲在罗丽金的影子里,而仓库门口那只闯入的野狗,正被一道从地面窜起的黑影死死按在地上。那黑影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爪子,边缘泛着扭曲的暗光,野狗的吠叫声在阴影里变得沉闷,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罗丽金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她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拉长,而那只灰鹅始终嵌在她的影子里,眼睛里闪烁着墨色的光。
“是影子……它能控制影子。”罗丽金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忍不住看向那只灰鹅——刚才野狗扑向仓库旁的育苗箱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住它”,然后影子就活了过来。
当天下午,剩下的两只雏鹅也显露出异常。
包蛋蛋在防雷塔下记录数据时,指尖刚触碰到传感器的金属接口,旁边一只雪白的雏鹅突然抖了抖羽毛,翅膀下竟爆出一串细小的电火花,“噼啪”声中,传感器的屏幕瞬间亮起,原本紊乱的数据突然变得清晰。他试着让白鹅靠近观测仪,只见仪器上的雷电能量曲线突然飙升,原本需要三天才能收集的样本数据,半小时内就完整呈现。
而叶云帝在检测病苗时,发现那株感染了霉菌的茶苗旁,一只纯黑的雏鹅正用喙梳理羽毛。他刚准备标记病苗,却见茶苗根部那些毛茸茸的白色霉菌,像遇到了克星般迅速萎缩、变黑,最后化作一撮无害的粉末。黑鹅抬头看他,乌亮的眼睛里映出他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很简单”。
叶云天把六只显露出异能的雏鹅集中到实验棚时,艾丽正站在棚顶的横梁上,银色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它看着那只叫艾龙的黑雏鹅在棚内自由穿梭,从工作台瞬间跳到货架顶端,又突然出现在叶云天的肩头,金纹眼眸里满是灵动——这是它从未教过的能力,却比它与生俱来的时空天赋更精纯。
“它们身上有艾丽的时空基因,又融合了普通鹅的生物特性,像是……自然演化出的新物种。”叶云天在实验日志上写下这句话,指尖划过屏幕上六只雏鹅的能量图谱,每只的图谱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波峰,“阴影控制、生命重生、意念移物、雷电操控、瘟疫治疗,还有艾龙的时空穿梭……这已经超出了已知的生物变异范畴。”
豆豆抱着平板电脑凑过来:“叶哥,要不要给它们做基因测序?说不定能找到异能的遗传标记。”
叶云天刚点头,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七月的晴空毫无征兆地布满铅灰色的云,风卷着茶树叶哗哗作响,防雷塔顶端的避雷针开始滋滋地冒火花。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时,看见一团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正悬在茶园中心的千年罗汉果古树上空——那是球形闪电,一种连现代物理学都无法完全解释的自然现象,在这片茶园还是第一次出现。
“所有人远离古树!”叶云天抓起对讲机大喊,同时往古树方向跑。那棵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千年,树干里藏着的不仅是年轮,还有梁汉果留下的时空能量残留,他不敢想象被球形闪电击中会发生什么。
但已经晚了。
紫色光球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猛地砸向古树的主干。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无声的冲击波从树心炸开,呈环形向四周扩散。那道波里裹挟着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风的锐劲让空气震颤,雷的暴烈让地面发麻,还有一种温润的绿意,拂过之处,连枯萎的杂草都挺了挺腰杆。
正在古树周围工作的五个人,恰好被这道冲击波笼罩。
负责核对仓库物资的罗丽金刚跑到古树旁想提醒其他人,灰鹅突然从她口袋里窜出来,撞向她的掌心;照料珍稀茶苗的何必强正抱着育苗箱后退,黄鹅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头;检修灌溉系统的陈豆芽蹲在树根下躲避,花鹅从工具箱里跳出来,用喙啄他的手背;记录雷电数据的包蛋蛋举着仪器想测量光球,白鹅突然飞到他的手腕上;而叶云帝刚把病苗样本放进采集箱,黑鹅就蹭了蹭他的脚踝。
五道不同颜色的光带从雏鹅身上飘出,像活过来的丝带,分别缠绕上五人的手腕。罗丽金的光带是墨色的,随着她的呼吸在皮肤上游动;何必强的是嫩绿色,渗入皮肤后留下淡淡的叶脉纹路;陈豆芽的是银白色,像月光凝成的细线;包蛋蛋的是蓝紫色,带着细碎的电火花;叶云帝的是青灰色,触碰到皮肤时微微发烫。
当光带没入皮肤的瞬间,五人与对应的雏鹅同时抬头,目光在空中交汇。罗丽金突然能“看见”百米外仓库角落里的阴影,何必强感到掌心涌动着让植物复苏的暖意,陈豆芽发现自己能“听见”工具在货架上滚动的声音,包蛋蛋的指尖开始发麻,仿佛握着一团微型闪电,叶云帝则闻到了病苗霉菌死亡时的焦糊味——那是一种全新的感知,像种子突然在意识里破土而出。
球形闪电消失得像从未出现过,天空重新放晴。古树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树干上被光球击中的地方,竟冒出了一圈新的嫩芽。
当晚,叶云天在实验棚整理数据时,透过窗户看见五个年轻人的宿舍亮起了灯。罗丽金的窗台上,灰鹅正蜷缩在她的影子里打盹;何必强的床边,黄鹅站在盆栽旁,让枯萎的吊兰重新抽出了新芽;陈豆芽的桌上,花鹅正用喙推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包蛋蛋的台灯下,白鹅抖着羽毛,让灯泡的光晕变得更加明亮;叶云帝的书桌前,黑鹅蹲在显微镜旁,镜下的霉菌样本正在迅速分解。
他低头看向趴在实验台上的艾龙,黑雏鹅正用喙啄着他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金纹眼眸里映出纸上的时空坐标。叶云天忽然想起早上收到的照片,叶子桐背着书包的样子在脑海里闪过——这个世界没有超能力的孩子,此刻正在几十公里外的家里做着数学题,而他所在的这片茶园,正悄然孕育着新的传奇。
“看来,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他轻声说,艾龙仿佛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指尖,翅膀上的时空涟漪,在灯光下泛着比千年古树更幽深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