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清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鼻尖滴在邵宇手背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蹑云绫上。染血的白绫突然暴长,如活物般缠住上方突出的岩角。
\"快走!\"
两人借力腾空而起,恰与举着火把探头的守卫擦肩而过。那守卫只觉头顶凉风掠过,抬头却见一只夜枭扑棱棱飞向月亮。
山脚下,周玲盘坐在一方青石上,十指交叠结成镜印。她面前悬浮着一面泛着水波纹的铜镜,镜中忽明忽暗地映出徐子清二人攀岩的身影。
\"见鬼,这雾气...\"周玲咬牙催动灵力,镜面突然清晰起来——却见徐子清的蹑云绫正往下滴血。唐小恩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他们被发现了?\"
\"安静!\"路远突然按住两人,指尖点在镜缘。铜镜顿时分出四道流光,分别没入四人眉心。
山势渐高,四周的灵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抽离,愈发稀薄起来。
徐子清每向上攀爬一步,都感觉胸口压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低头望去,邵宇的穿山爪在岩壁上划出细碎火花,动作明显比先前迟缓了许多。
\"这鬼地方...\"邵宇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头顶的雾气浓得化不开,三丈之外便只剩朦胧轮廓。两人如同被困在灰纱帐中,只能凭着山风呼啸声辨别方向。
山脚下,周玲面前的共心镜已蒙上厚厚白翳。
唐小恩正以指代笔,在特制的灵绢上急速勾画:\"东北角三处哨塔...西面两处暗哨...\"她突然顿住,笔尖\"啪\"地折断——镜中最后的画面是徐子清冻得发紫的指尖。
路远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镜面上:\"开!\"镜中顿时亮起血色微光,映出令人心惊的景象:越往山顶,守卫的巡逻路线越是密集,几乎每十步就有一处岗哨。
\"继续记!\"周玲嘴角渗出血丝,\"山顶平台呈八角形...东南侧有...\"话音未落,铜镜\"咔嚓\"裂开细纹。
夜色如墨,半山腰的雾气越发浓重。徐子清和邵宇屏息贴在岩壁上,头顶不时传来巡逻鹰尖锐的鸣叫声。
\"该死,这些扁毛畜生比守卫还难缠。\"邵宇压低声音,穿山爪死死扣进岩缝。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徐子清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不远处山壁上有个凹陷的阴影:\"那边!\"他轻扯邵宇的衣袖,蹑云绫无声地缠上两人腰间。
巡逻鹰的振翅声越来越近,锐利的爪子划过岩壁,激起一串火花。就在那畜生即将飞临的刹那,邵宇突然发力,穿山爪\"铮\"地弹出,带着两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处隐蔽的岩窝。
\"收息!\"徐子清低喝一声,两人同时运转敛息术。巡逻鹰的阴影从头顶掠过,锋利的喙几乎擦着徐子清的发梢。那畜生疑惑地在空中盘旋数圈,最终不甘心地鸣叫一声飞走了。
岩窝里,邵宇的穿山爪还深深嵌在石壁中,徐子清的蹑云绫则如蛛网般在洞口织就一层薄薄的障眼法。两人屏息凝神,直到确定巡逻鹰真的离开,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地方...\"邵宇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摸到岩壁上奇怪的纹路,\"像是人为开凿的。\"
徐子清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借着蹑云绫的微光,隐约可见岩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符号,看起来年代久远。
远处传来守卫换岗的号角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岩窝深处挪了挪。
二人此刻栖身的岩窝,恰似悬在天地之间的鹰巢。借着渐明的月光向下俯瞰,整个采石场的布局尽收眼底。
谷底如同一个巨大的石臼,密密麻麻的奴隶如同蝼蚁般在其中蠕动。他们镣铐上的铁链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拖曳出的痕迹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自半山腰开始,守卫的岗哨竟沿着山势层层堆叠,如同登天的阶梯,直插云霄。
\"好个天罗地网。\"邵宇压低声音,穿山爪不自觉地收紧。从这个角度,他们能清晰看到每处哨塔之间都有细若游丝的金线相连,那是布下的警戒法阵。
二人腕间的黑绳突然无风自动,如同活物般微微震颤。绳结处渗出丝丝黑气,竟向着山顶方向蜿蜒伸展——仿佛被那青铜巨鼎无声召唤。
丑时更漏响起的刹那,高处传来\"嗡\"的一声沉响。青铜鼎的兽首衔环微微开合,泄出一缕莹紫灵气。
那灵息如游蛇般窜下山崖,徐子清和邵宇顿觉丹田一暖,连日来的灵力枯竭感竟为之一轻。
\"怪哉...\"邵宇刚开口,却见山顶异变陡生,原本浓得化不开的云雾,此刻正如退潮般被青铜鼎缓缓吸入。
鼎身饕餮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每次吞吐都让方圆十丈的云霭淡去三分。透过渐渐稀薄的雾障,二人惊见鼎足竟深深扎进山体,无数血管般的赤纹从鼎身蔓延至整座山峰。
徐子清突然按住心口:\"这黑绳...\"腕间的束缚正在发烫,与鼎身吞吐的节奏诡异地同步。
楚逸的传音突然刺入二人识海,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戌时三刻了!你们腕间的敛息印已经开始泛红!”
徐子清低头一看,果然发现缠绕在手腕上的黑绳正从内部透出诡异的血光。那些原本细若发丝的金线,此刻已经膨胀成小蛇般粗细,在皮下不安地蠕动。
\"走!\"邵宇的穿山爪\"铮\"地弹出,却在触及岩壁的瞬间溅起一串火花。
山顶的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整座山体的岩石都在共鸣。那些血管状的赤纹疯狂搏动,将更多雾气吞吸入鼎。
徐子清的蹑云绫突然暴长十丈,如白虹贯日般射向山下,邵宇则反手将穿山爪深深刺入岩壁,借着反冲之力腾空而起。
就在他们离开岩窝的瞬间,青铜鼎的兽首突然转向这个方向。鼎口紫气喷涌,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巨爪的形状抓来!
\"咔嚓——\"
一块松动的山石从岩壁上滚落,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守卫头领的铁面具猛地转向声源处,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糟了!\"邵宇反手甩出三张烟雾符,符纸在空中划出青烟轨迹,\"起!\"
\"噗——\"
浓密的烟雾瞬间腾起,将半片山崖笼罩在朦胧之中。借着烟雾掩护,徐子清拽着蹑云绫轻盈跃下,却在落地时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
\"在那边!追!\"守卫们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
山下突然亮起两道柔和的灵光——是楚逸和路远!他们手中各持一枚引路明灯,光芒温和却足以指明方向。
\"走矿洞!\"楚逸压低声音喊道,手中的明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东南向有新开的支道!\"
路远迅速解下腰间锦囊,撒出一把荧光粉末。细碎的粉末在空中形成数个与徐子清身形相似的光影,四散飘开。
真正的二人趁机矮身钻入矿洞入口,身后传来守卫们困惑的喊声:
\"分头找!\"
\"小心有诈!\"
矿道内,楚逸手中的暗灯照亮湿滑的岩壁,突然灯光微晃:\"他们来了!\"
路远已经掐诀,矿道内顿时扬起一阵噪音,将守卫们的脚步声引向相反方向。
徐子清借着微光扫视错综复杂的矿道,眉头紧锁:\"眼下矿场守卫必定全面戒严,距离天亮仅剩两个时辰。若我们出不去...\"他声音沉了沉,\"怕是要连累你们二人。\"
共心镜那头传来唐小恩满不在乎的轻笑:\"明日若有人问起,我们便说与你们萍水相逢,连姓名都不知晓。\"
她顿了顿,布料摩擦声显示她正在整理什么,\"周玲连伪造的路引都备好了。\"
周玲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倒是你们四个现在如何脱身?矿道可有通风口?需要我们在外围制造些动静吗?\"
邵宇突然插话:\"不妥。守卫既已起疑,你们越要表现得事不关己。\"他指尖在岩壁上摸索,\"这矿道潮湿阴冷,想必附近有地下暗河...\"
楚逸突然打断:\"嘘——\"众人立刻噤声。矿道深处隐约传来水流声,间或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路远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在共心镜上轻叩三下:\"唐小恩,你们御兽宗豢养的'萤水蚨',不是最擅溯流引路?\"
镜面那头的唐小恩眼睛倏地亮起来:\"妙啊!\"她麻利地从腰间锦囊摸出个琉璃瓶,\"这小东西确实能...\"话到一半突然噤声,警惕地看了眼营地方向,\"得想法子混到洗菜渠那边。\"
周玲已经利落地挽起袖子:\"我假装去出恭。\"她顺手抓起几片菜叶,\"正好借月色遮掩。\"
水下这边,四人顺着湿滑的岩壁摸到暗河边缘。邵宇的穿山爪刚触到水面,就惊起一圈幽蓝的磷光。楚逸立即按住他手腕摇头,从怀中取出一颗用鲛绡包裹的夜明珠。
\"慢着。\"徐子清的蹑云绫突然绷直,\"这珠子太亮。\"他说着扯下半幅衣袖裹住明珠,只透出朦胧微光。那光晕在水中晕开,竟化作游鱼状的细碎光点。
夜色已深,厨区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灯火通明。周玲刚抱着木盆走出几步,就被管事提着灯笼拦下。
\"站住!这大半夜的浣什么纱?\"管事眯着三角眼,油灯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周玲突然弯腰捂住肚子,脸色煞白:\"爷...白天那碗菜糊...\"话音未落,一声绵长的\"噗——\"从她身后响起。
那气味活像沤了三个月的泔水混着臭鱼,熏得管事手里的灯笼都晃了三晃。
\"呕...你!\"管事踉跄后退,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他胡乱指着个正在刷锅的老婆子:\"刘婆子,跟、跟着这丫头去!要是敢耍花样...\"话没说完又干呕起来。
刘婆子不情不愿地,嘴里嘟囔着\"晦气\"。周玲佝偻着腰走在前面,暗中对藏在树丛的唐小恩比了个手势。
夜风卷着周玲故意踩到的妖兽粪蛋气味飘回来,管事终于没忍住,\"哇\"地吐在了灯笼上。
夜雾弥漫的芦苇丛边,周玲故意把木盆往泥地里一撂,溅起的污水沾湿了刘婆子的裙角。
\"作死啊!\"老婆子尖声骂道,油灯在她皱纹里投下跳动的阴影。
周玲突然抓住婆子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婶子,您看看我,\"她引着对方粗糙的手抚上自己光滑的脸颊,
\"这样好的皮相,难道就该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指甲不着痕迹地在婆子掌心划了划。
刘婆子正要抽手,草丛突然\"沙沙\"作响。她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谁在那?!\"
周玲一个侧身挡住婆子视线,银钗寒光一闪就塞进对方腰带:\"城西张银匠的工法,足有三钱重。\"她突然贴近婆子耳边,呵气如兰:\"您年轻时...也盼过良人吧?\"
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刘婆子攥着银钗的手剧烈颤抖,最终狠狠拧了周玲一把:\"小浪蹄子...回去吧!\"
管事斜倚在门框上,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丫头可还老实?\"
刘婆子突然\"呸\"地啐出一口浓痰,银钗在袖中闪着寒光:\"那小贱人...\"她故意压低声音,却让周围人都听得见,\"抱着老身的胳膊直蹭,身子烫得像块炭!\"
粗糙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下流动作,\"她说夜里想汉子想得睡不着,连井绳都能当男人使,求老身给她寻个汉子嘞!\"
管事的灯笼\"哐当\"晃了晃。刘婆子趁机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根:\"您没瞧见,她说这话时眼里的水光,活像...\"手指突然掐住管事的手腕,\"发春的母猫。\"
管事突然\"啪\"地摔了茶盏,瓷片飞溅到众人脚边:\"笑什么笑!\"他眯着三角眼,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
\"古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喉结上下滚动,\"那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