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挽的的确确是个很率直的人。
为人正气，有恩必报。
他将自己学来的秘法一字不落地详细讲解了好几遍。
秘法并非寻常文字、言语，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语言。
甚至于姜北怀疑那秘法本身根本不能被文字所载。
每一个字节、音节，便需要繁复的话语才能解释。
但是其实姜北的记忆极好，便是一遍下来也能记得个七七八八。
张挽却不厌其烦地讲解了好几遍，连同每个字的音节、含义都细细讲述。
“这门秘法叫做‘半鬼’。”
“我师父说，这门秘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便是摆在集市上售卖，别人拿去了也未必有用。”
“而若是‘特殊’之人，只消稍稍运转几遍，便能得知其中玄妙。”
“我不知道姜大哥会不会是‘特殊’之人，所以只能反复讲解了。”
“唠叨之处，姜大哥勿怪。”
姜北哑然。
既然要赠予别人，便全心全意赠予，甚至还会担心别人能不能拿得住。
短短相处，便让姜北自愧不如多矣。
由细微之处便可足见人心。
如此心性，姜北确实不曾见过。
赤子之心，当如是也。
“多谢张兄弟，如此，我便先运转试试看。”
说完，姜北便迫不及待按照讲解运转半鬼秘法。
半鬼开篇几字的意思，其实并非秘法本身。
而是对秘法作用的一种阐述。
转化成寻常文字。
那便是：“半鬼秘法，以神魂强行化作道鬼。”
“及至大成，万般鬼物不能侵扰，断因果、绝轮回。”
“……”
深层的意思，乃是说这半鬼秘法能使得活人变作半鬼，既跳出人身肉体所限，又不被天道厌弃。
乃是钻了天道的空子。
但是副作用很严重，甚至可以说是一条摆明了的断头路。
以身化鬼，断绝来生。
只此一世，若是神魂湮灭，便当场烟消云散，再无转生来世一说。
此中好坏，张挽说得很清楚。
但是姜北还是选择了修习，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自己这一生，早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了，死与不死，甚至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以这秘法的无上神异之处，只要自己修习至大成。
便可为神魂查漏补缺，甚至是撇除暗中被人埋下的因果。
更能将自己一切所思所想化作厉鬼一般的执念，除非神魂湮灭，否则心念不能再为旁人影响。
姜北一边运转着秘法，同时心里也升起些许明悟。
恐怕这秘法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神魂本身与天妖隔离撇清。
如此，称之为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从此以后，天妖要想提前苏醒，便绝无可能。
除非自身主动心神失守，否则，以天妖当下的成熟度，断无可能再侵扰自己心智。
简直就是为了自己量身研制而成的专属秘法。
而这秘法确实也不是人人都能修习。
若非自身足够特殊，绝无可能顺利入门。
张挽口中的特殊之人，便是指那些神魂历经生生灭灭，本身就浑浊不堪之人。
姜北不知道张挽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特殊之人。
但是对于自己，姜北还是很自信的。
生生灭灭自然是有，浑浊不堪更像是专指姜北本人。
被天妖诅咒，时时承受小天妖侵染，历经生死反复，神魂确实是浑浊不堪。
果不其然。
姜北稍稍运转，那秘法引导之下的神魂流转竟然极为契合。
甚至不需要姜北本身过多施加外力，那神魂的流转变化便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不消几遍，神魂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姜北的神魂本来就无比凝实强大的原因，此时运转秘法，神魂的颜色急速加深，甚至隐隐出现了色彩。
神魂原本由不可捉摸的心念所掌控。
形同炼化而来的法宝外物一般。
此时竟然让姜北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感受。
仿佛是感受到了发自神魂深处的心念波动，仿佛头一次证实了神魂才是人身之本。
“传闻世间也有鬼修，只怕是那些鬼修的神异之处便在于彻底与神魂建立联系，可以脱离肉身而自由自在。”
但是孤魂野鬼毕竟为天道所排斥，鬼修成长极其艰难。
几乎就只有吞噬成长一条路。
乃是不折不扣的邪修。
并且天地间并无鬼修成道的先例，根本无法度过天道大劫。
反而是半鬼这一法门，钻了空子，才能在不舍弃肉身的情况下安全存在。
只可惜，半鬼法门需要接由神魂的特殊性才能运转修行。
以本身之浑浊、轮回之印记，顺利化作不被天道厌弃的半鬼。
不然，只怕是世间又要多一条直指大道的外道了。
姜北反复运转了好几遍，神魂的变化让他兴奋不已。
而张挽毕竟在满脸担忧地等着姜北的回复。
姜北不好继续沉迷，当即睁开了眼睛。
“张兄弟，这半鬼法门确实是无上秘法，对我的帮助无可比拟。”
“如此大恩，姜北无以为报！”
“就当是姜某欠你一条命，他日张兄弟有难，姜某定舍命以报！”
姜北十分郑重地躬身行礼。
张挽虽然看不到。
但还是很清楚地听出了姜北的认真之意。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连番摆手道：“虽然于姜兄弟是大恩，于张挽却只是一番磨嘴皮。”
“姜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一码归一码，张挽不需要姜大哥报恩。”
“正相反，姜大哥确实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救了我，如此才算是救命大恩。”
“实在要说，那就当做扯平了吧，若是能出得这鬼地方，张挽倒是还要请姜大哥喝上几顿酒。”
“到时候还得劳烦姜大哥废些口舌，说说姜大哥的故事，以作下酒之用。”
姜北脸上挂满了会心的微笑。
“那就说好了，如果能顺利逃离，我二人定要斩鸡头烧黄纸，拜为兄弟！”
张挽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
满心欢喜：“那便说定了，往后我二人便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多余肉麻的话，兄弟便不多说了。”
“既然此秘法对大哥有用，那我二人便立即潜心修行，争取早日出去。”
“说起来，兄弟其实很想亲自赶往出云国战场，为屠灭妖邪出上几分绵薄之力。”
姜北失笑道：“说实话，大哥实在没什么把握，出云国之战，当是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