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谦看着茶几上那几个红包,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沉默了几秒。
张泽谦清楚赵强军的性子,要是真硬拒,反而容易闹得尴尬。
最终,张泽谦点了点头,伸手将红包挪到自己手边,语气缓和下来:“那行,我就替内侄谢谢同志们的好意了。”
“等回头,我多准备点好糖,给大家都分一份,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呵呵,那敢情好。”赵强军立刻笑开了,眼底的紧绷也松了些,又补充道。
“书记,这红包上面我都让同志们写上了署名,您回头过目一下,也知道是谁的心意。”
张泽谦随手拿起一个红包,扫了眼上面的字迹——是分管交通的副省长李建国的名字,笔锋刚劲,一看就是认真写的。
张泽谦放下红包,笑着冲赵强军点了点头:“有心了,谢谢强军同志费心跑这一趟。”
“都是应该的,书记。”赵强军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更低。
沉默了几秒后,赵强军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犹豫:“书记,其实……。”
“还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张泽谦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有事你就说,正好我下午没别的安排,还有点时间。”
“好的,书记。”赵强军像是得到了许可,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口用细麻绳系着,显得格外郑重。
赵强军双手将文件袋递过去,声音压得低了些:“是这样的,这是我近期初步梳理的,省内部分地市的干部调整规划,想先请您过目,听听您的意见。”
张泽谦接过文件袋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彻底收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干部调整向来是省委牵头,赵强军作为省长,直接拿规划来“商量”,多少有些越界了。
但张泽谦没表露不满,只是点了点头,伸手解开麻绳,抽出里面的文件。
可只扫了第一页,张泽谦的眼神就变了。
他猛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赵强军,眼底满是了然。
赵强军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不解释,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张泽谦盯着文件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呵呵,强军同志,这规划做得很细致,也很贴合实际。”
“同时也要恭喜你了啊。”
“谢谢书记。”赵强军真诚的回应道。
张泽谦指尖轻轻点着那份油墨未干的干部调整名单,目光在“省政府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秘书一处处长”这几个名字上反复流连。
之所以对赵强军说出“恭喜”二字,原因无他——这几个人的岗位调整轨迹太明显,分明是在为某个关键职位腾挪空间。
张泽谦指尖一顿,心里门儿清:这是赵强军要走的前兆。
作为秦安的“二把手”,赵强军的动向素来牵动全局,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书记竟没提前接到半个通气电话。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张泽谦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抿了口,茶水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半点没压下心头的火气。
就在这时,办公桌角落那部红色专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铃声尖锐得像划破空气的哨子。
一旁正在喝茶的赵强军见此,识趣地站起身,双手微微垂在身侧:“书记,那您先忙,我那边还有几份民生项目的审批文件要盯,先回去处理了。”
张泽谦抬眼扫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待赵强军轻手轻脚带上门,张泽谦才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沉稳得听不出情绪:“我是张泽谦。”
“泽谦,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像浸过老茶的瓷壶,一开口就让张泽谦紧绷的肩线松了半分。
“老师?”他脸上瞬间绽开笑意,语气里多了几分晚辈的热络。
“您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呵呵,你小子还知道有我这个老师啊?”高建良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假意的嗔怪。
“我这手机里,就没见过你主动打来的号码。”
张泽谦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嬉皮:“嘿嘿,这不是知道您在部委忙得脚不沾地嘛。”
“早上听新闻说您还去基层调研了,我哪敢随便打电话打扰您。”
“行了行了,别跟我贫嘴。”高建良的笑声收了收,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有正事跟你说——你们秦安的赵强军,位置要动一动了。”
张泽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稳着。
“老师,他是要调去别的省,还是……”
“回部委。”高建良的声音很笃定。
“五月初左右到岗,那边的部长下个月底退休,正好接得上手。”
“好的老师,我服从组织安排。”张泽谦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表了态。
在这种级别的人事变动面前,个人情绪从来都得往后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高建良的声音又缓了些:“那你呢?对他留下的位置,有没有想推荐的人?”
张泽谦心里警铃骤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话听筒的边缘。
他太清楚这个问题的分量——推荐“二把手”人选,看似是权力,实则是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会卷入派系纷争。
张泽谦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恭敬又坚决:“我没什么想法,一切遵从组织的决定,相信组织会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呵呵,行,我知道了。”高建良没再多问,简单应了句便挂断了电话。
忙音“嘟嘟”地从听筒里传来,张泽谦握着电话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话筒放回原位。
张泽谦重新坐回了真皮座椅里,指尖敲着桌面,眉头拧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