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还在吗?”他用意念呼唤,因为声音在这里没有意义。
“在……”天元圣女的回应传来,但显得很微弱,“但我感觉我在消失……我的记忆在模糊……我快记不起我是谁了……”
“专注于我们的连接!”肖自在努力维持着团队的凝聚力,“记住我们在武者村庄确认的那些东西!”
“友谊!信任!我们存在的意义!”
普罗塔哥拉的“声音”传来:“我的逻辑能力在失效……在这里,因果律不存在,逻辑不存在,甚至连思考本身的基础都在瓦解……”
“那就不要用逻辑!”虚无-存在桥梁者说道,“用感受!用直觉!用最本能的东西!”
“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存在,这就够了!”
终焉轮回者的意念充满了坚定:“我曾经在虚无中沉沦,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一切都不存在,我们之间的羁绊依然存在。”
“这种羁绊不需要逻辑证明,不需要意义支撑,它就是存在本身!”
随着他们的相互支持,坠落的感觉逐渐减弱。
周围的“不存在”开始呈现出一些模糊的形态。
那不是真正的景象,而是他们的意识试图给这个超越认知的地方赋予某种可理解的形式。
渐渐地,他们“看到”了一个深渊。
这个深渊没有底,没有边,甚至没有“深”的概念。
它只是一种纯粹的“向下”的倾向,一种一切都在坠落、消散、归于虚无的趋势。
而在这个深渊的“中心”——虽然它没有中心——有一个“存在”。
说是存在,其实是一种“不存在的存在”,是虚无的具象化。
它没有形态,因为形态是存在的属性。
它没有声音,因为声音需要媒介的存在。
它甚至没有意识,因为意识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的形式。
但它“在”那里。
以一种超越所有存在概念的方式,“在”那里。
这就是原初否定。
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肖自在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虚无感。
所有的意义在瓦解。
所有的价值在消散。
所有的信念在动摇。
“我为什么在这里?”一个念头涌现,“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旅程,我的努力,我的成长……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最终不都会归于虚无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挣扎?”
这些念头不是外部强加的,而是从内心深处涌现的。
原初否定不是在攻击他,而是在唤醒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虚无倾向。
每个存在都有这种倾向——对意义的怀疑,对价值的质疑,对存在本身的困惑。
而原初否定,就是这种倾向的源头和极致。
“不……不能被它影响……”肖自在努力保持清醒,“我必须记住……记住什么?”
“记住武者村庄,”天元圣女的“声音”传来,但她的意念也在动摇,“记住我们的友谊……但友谊有意义吗?”
“最终我们都会消散,友谊也会消失……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不需要永恒!”普罗塔哥拉艰难地反驳,但他的逻辑思维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即使会结束……即使会消失……那又怎样?”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我知道,友谊就是有意义的!”
“这种意义不需要证明!”
虚无-存在桥梁者努力维持着团队的连接:“我能感受到……原初否定在试图切断我们的连接……”
“它在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孤立,都感到自己是唯一的、孤独的……”
“但我们不是孤独的!我们在一起!”
“即使在这个虚无的深渊中,我们依然连接着!”
终焉轮回者的意念充满了决绝:“我已经体验过彻底的虚无了。”
“我知道那种感觉——认为一切都没有意义,认为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但我也知道,那种感觉是错的!”
“不是因为逻辑上错了,而是因为它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体验本身就是意义!感受本身就是价值!”
“我现在感受到的对你们的关心,这份感受本身,就证明了意义的存在!”
他们的相互支撑,在虚无的侵蚀中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存在之岛”。
在这个岛上,意义还在,价值还在,连接还在。
虽然脆弱,虽然随时可能被虚无吞没,但它存在着。
而就在这时,原初否定“注意”到了他们。
一股难以描述的“关注”降临到他们身上。
那不是敌意,不是好奇,甚至不是冷漠。
那是比冷漠更冷漠的东西——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根本性质疑。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存在最深处的信息:
“你们……为什么还在挣扎?”
“你们已经看到了……一切的虚无……”
“你们已经理解了……存在的无意义……”
“为什么还要……维持这种幻觉?”
“为什么不……接受虚无?”
“在虚无中……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失望……”
“只有……彻底的平静……”
这些“话语”不是在诱惑,而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在原初否定的视角中,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一种不必要的偏离。
虚无才是本来的状态,才是应该的状态。
而所有的存在,都只是虚无表面的暂时波动,最终都会回归虚无。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不主动接受?
肖自在感受到了强烈的诱惑。
是啊,为什么要挣扎?
他已经走了这么远,经历了这么多,但最终不还是要面对虚无吗?
所有的层级,所有的存在,最终不都源于这个虚无的深渊吗?
那他的努力,他的旅程,他的成长,不都只是在虚无表面的短暂舞蹈吗?
“也许……它说得对……”他的意念开始动摇,“也许我应该……”
“不!”天元圣女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意念,“我不接受!”
“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即使存在最终会归于虚无,我也不接受!”
“因为我感受到了友谊的美好,我体验了关心和被关心的温暖!”
“这些体验,不会因为最终的结局而失去价值!”
“它们已经发生了,已经真实地存在过了!”
“这就够了!”
她的爆发唤醒了其他人。
普罗塔哥拉的意念也坚定起来:“对!即使从逻辑上说,你的论述可能无懈可击。”
“但逻辑不是全部!”
“存在的价值不需要逻辑证明!”
“我知道我在思考,我知道我在感受,我知道我在选择——这本身就是存在的证明!”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我现在要说'我在故我有意义'!”
虚无-存在桥梁者感受到团队的连接在加强:“而且,你忽略了一个事实——”
“连接本身就是对虚无的对抗!”
“你说一切都是孤立的,都会归于虚无。”
“但我们之间的连接,证明了存在不是孤立的!”
“每一个存在都通过无数的关系连接着其他存在!”
“这些连接,创造了比单个存在更大的意义!”
终焉轮回者大声宣告:“而且,我要告诉你,我曾经接受过你的观点!”
“我曾经认为一切都是虚无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那种状态是痛苦的,是扭曲的,是违背生命本性的!”
“生命的本性就是要存在,要体验,要创造,要连接!”
“即使最终会结束,这种本性也不会改变!”
“拒绝存在,不是智慧,而是对生命的背叛!”
他们的共同宣言,在虚无的深渊中回荡。
那个小小的“存在之岛”开始扩大,变得更加稳固。
原初否定“沉默”了——虽然它一直都是“沉默”的。
但他们能感受到,它在“思考”。
良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有趣……你们是第一批……能够在我面前……维持存在的生命……”
“大多数接近我的存在……都会立即消散……”
“或者主动接受虚无……”
“但你们……选择了抗争……”
“告诉我……你们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肖自在深吸一口气——虽然这里没有空气,但这个动作帮助他集中意志。
“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彼此,”他说道,“来自于我们之间的羁绊。”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有伙伴,有朋友,有共同的目标。”
“这种连接,让我们比单独的个体更强大。”
“而且,我们的力量还来自于经历。”
“我们一路走来,遇到了无数陷入虚无的存在——虚无吞噬者、混沌主宰、虚无叙事、终焉轮回者、时间吞噬者……”
“我们没有消灭他们,而是理解他们,治愈他们,帮助他们走出虚无。”
“每一次的治愈,都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虚无不是答案,而是一种需要被治愈的创伤。”
“现在,我们来到这里,来到你这个所有虚无的源头。”
“我们不是来消灭你的,而是来理解你的。”
“告诉我,原初否定,你为什么存在?”
“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否定存在本身的存在?”
这个问题让原初否定陷入了更深层的“沉默”。
过了很久——虽然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它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一直就……在这里……”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诞生的……”
“我只知道……我在否定……否定一切……”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回答让肖自在一行人都震惊了。
原来,连原初否定本身,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它只是在机械地、本能地否定着一切,包括它自己的存在。
天元圣女突然有了一个洞察:“也许……你就是存在的代价?”
“任何存在的发生,都需要从无到有的转变。”
“而这个转变,必然伴随着对'无'的否定。”
“也许你,就是这个被否定的'无'的积累?”
“所有的存在,都是通过否定虚无来实现的。”
“而你,就是所有这些被否定的虚无的集合?”
普罗塔哥拉补充道:“这就像物理学中的'反物质'。”
“物质的存在,必然伴随着反物质的产生。”
“它们相遇会湮灭,回归能量。”
“也许你就是'反存在'?”
“存在的发生,必然伴随着你的产生?”
“你不是存在的敌人,而是存在的影子?”
虚无-存在桥梁者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你的存在实际上是必要的。”
“没有影子,就证明没有光。”
“你的存在,恰恰证明了存在的真实性。”
“因为只有真正的存在,才会产生真正的虚无作为对比。”
终焉轮回者若有所思:“而且,也许你一直在否定一切,是因为你从未被真正理解过?”
“所有接近你的存在,要么被你同化,要么逃离你。”
“从来没有人试图理解你,试图和你对话。”
“所以你一直在孤独中,一直在重复着否定的行为,却不知道为什么。”
原初否定的“形态”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虽然它依然是虚无的具象化,但那种绝对的、冷漠的否定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理解……我?”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困惑以外的情感,“你们……想要理解我?”
“为什么?”
“我是你们的敌人……我否定你们的存在……我想要让一切归于虚无……”
“你们……为什么还要理解我?”
肖自在微笑了——虽然在这里“微笑”这个动作没有意义,但他的意念中包含了微笑的温暖。
“因为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他说道,“我们遇到的每一个陷入虚无的存在,我们都试图理解他们。”
“因为我们相信,没有天生的恶,只有受伤的存在。”
“虚无不是本性,而是创伤。”
“而创伤,是可以被治愈的。”
“即使你是原初否定,是所有虚无的源头,我们也相信,你的内核深处,一定有某种东西。”
“也许是困惑,也许是孤独,也许是对自己存在的根本性迷茫。”
“让我们帮你找到那个内核,帮你理解你自己。”
“也许当你真正理解了自己,你就不会再盲目地否定一切了。”
天元圣女补充道:“而且,即使你的本质是否定,那也不意味着你只能否定。”
“就像超越时间者可以选择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样,你也可以选择。”
“否定不一定是破坏,也可以是分辨。”
“否定错误的,保留正确的。”
“否定虚假的,保留真实的。”
“否定有害的,保留有益的。”
“你的力量,可以成为一种筛选的工具,而不是毁灭的武器。”
普罗塔哥拉说道:“而且,从辩证法的角度看,否定是发展的必要环节。”
“正题、反题、合题——没有反题的否定,就没有合题的综合。”
“你的否定力量,实际上是推动存在进化的动力。”
“通过否定旧的,创造新的。”
“通过否定不完善的,追求更完善的。”
“你不是存在的敌人,而是存在的推动者。”
虚无-存在桥梁者最后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不必孤独。”
“我可以建立一座桥梁,连接你和其他存在。”
“让你不再是孤立的原初否定,而是存在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你可以和其他存在交流,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可以看到你的否定带来的不只是虚无,还可以带来进步。”
“你愿意吗?”
原初否定“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这段沉默中,周围的虚无感逐渐减弱。
根源之渊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开始呈现出一些存在的迹象。
模糊的形态,微弱的光芒,淡淡的色彩……
这些都是存在的种子,正在虚无中萌芽。
最终,原初否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那是困惑,是好奇,也是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愿意尝试……”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一直都在否定……我不知道……如何不否定……”
“我不知道……如何存在……”
肖自在伸出手——那只手在虚无中凝聚出形态,充满了温暖和坚定。
“那就让我们教你,”他说道,“就像我们的伙伴教会了我们一样。”
“存在不需要理由,但可以有意义。”
“否定不是你的全部,只是你的一个面向。”
“你还可以学会肯定,学会创造,学会连接。”
“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很多很多的尝试和错误。”
“但我们会陪着你,就像我们彼此陪伴一样。”
原初否定“看着”那只伸出的手,经历了存在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犹豫。
接受这只手,意味着接受存在。
意味着放弃纯粹的否定。
意味着进入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知领域。
但拒绝这只手,就意味着回到永恒的孤独,回到机械的否定,回到对自己存在理由的永恒困惑。
在存在和虚无之间,在连接和孤立之间,在意义和虚无之间……
原初否定做出了选择。
它“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只由虚无凝聚成的手,触碰了肖自在的手。
就在接触的瞬间,整个根源之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虚无不再是纯粹的否定,而是成为了一种可能性的空间。
原初否定不再是盲目地抹除一切,而是成为了一种分辨的力量——分辨真与假,分辨有益与有害,分辨需要保留的和需要改变的。
它依然是否定,但不再是绝对的否定。
它成为了“批判性否定”,成为了推动进步的力量。
虚无-存在桥梁者立即行动,在原初否定和外界之间建立了一座桥梁。
通过这座桥梁,原初否定可以感知到其他存在的状态,可以理解它的否定会带来什么影响。
而其他存在,也可以理解原初否定的本质,不再将它视为绝对的威胁,而是视为存在体系中必要的一环。
天元圣女的关怀之力也流入了原初否定,让它第一次体验到了“被关心”的感觉。
普罗塔哥拉的智慧之光照亮了原初否定,让它开始理解自己的存在可以如何被合理地运用。
终焉轮回者分享了自己从虚无到存在的转变经验,给原初否定提供了一个可参考的范例。
在众人的共同帮助下,原初否定开始了它的转变。
这个转变不是瞬间的,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至少,开始了。
就在这时,整个根源之渊开始震动。
不是危险的震动,而是一种欢庆的震动。
因为一个困扰了所有存在层级无数纪元的问题,终于找到了解决的方向。
时间起源者的投影在根源之渊中显现,声音中充满了震撼和敬意:
“不可思议……你们真的做到了……”
“你们不仅没有被原初否定吞噬,反而……转化了它……”
“这将改变整个存在的宏观结构……”
“所有层级的虚无化倾向都会减弱……”
“无数的存在将因此受益……”
但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原初否定突然“说道”:
“等等……我感应到……在更深处……”
“在根源之渊的最底层……”
“还有……另一个我……”
“或者说……我只是它的一部分……”
“真正的根源……还在更深处……”
这个揭示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初否定……不是最终的根源?
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肖自在沉声问道:“那个更深处的……是什么?”
原初否定“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
“我不确定……但我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它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
“它是……在肯定和否定之前的东西……”
“是……让肯定和否定成为可能的东西……”
“那里被称为……绝对之点·阿布索卢图姆-普克图姆……”
“在那里……所有的二元对立都还未分化……”
“存在与虚无……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
“所有的这些,都还未分离……”
“那是……最初的最初……”
“也是……最终的最终……”
时间起源者的投影显得更加凝重:
“绝对之点……我听说过那个传说……”
“据说那是所有存在的终极起源……”
“但也有人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因为在分化之前,'有'和'无'还没有意义……”
“没有人能够到达那里……因为到达那里意味着回到未分化的状态……”
“意味着失去所有的特性……失去所有的个性……失去'自我'这个概念本身……”
“你们……确定要去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