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逢垂着眼眸,先闯入眼帘的是一角喜服,目光再往上,勾勒出青年身型轮廓。
绣着百样图纹的衣领再往上,是眉目含笑的青年容颜。
邬沉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声音放的低,显得温柔缱绻:
“跟我走吧,阿逢。”
祁逢看着眼前的人,忽地勾唇一笑,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承天门前群臣等待,昭宁帝亲自牵着皇后从宫门走至此处,接受百官朝拜。
百级台阶漫长,祁逢头顶凤冠,身上喜服沉重,步子便慢了下来。
邬沉也刻意放慢脚步,与她步伐一致,稳当地扶着她的手臂。
等他们走至高处,百官下跪,听礼部尚书开始宣读册封皇后诏书。
祁逢平日就不爱见生人,如今面对百官群臣,心中难免紧张,交握在身前的手已经沁出点细汗。
等诏书念完,站在一旁的太监弯着腰举着金册和皇后印玺走了过来。
接下来皇帝应将金册金宝交与皇后,皇后本需跪受,只是邬沉提前了解过大典事宜,干脆将这些繁礼都删了去。
祁逢身边也有人提醒道:
“娘娘,此礼已改。”
祁逢轻轻地点点头,将邬沉递来的金册金宝拿过,如此,今后她便是燕朝的皇后。
百官朝贺,百封贺信都已送往坤宁宫,皇后手上的金册金宝也一同送回。
接下来,皇帝和皇后还需一同前往奉先殿祭拜祖先。
奉先殿内,邬沉带着祁逢在桌前祭拜,众人皆在外头等候。
邬沉熟稔地点燃一把香,将香灰抖了抖,这才递给了祁逢。
祁逢认真地祭拜完,将香插入灰炉之中,这才问道:
“陛下常来此处吗?”
邬沉点点头,回忆道:
“曾经有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我常来这里见见父皇。”
他想到什么,偏头淡笑:
“有时候也会去郊外母亲的墓前看看,就在某个下雨天,还遇见了你。”
祁逢轻轻握紧了他的手,没说话。
两人出了奉先殿,邬沉还要回殿颁布恩诏,彰显皇恩,祁逢需先乘凤辇回坤宁宫等待进行后续的合卺礼。
邬沉将自己常带的那只羊脂玉扳指摘下,套在了祁逢的指上,声音低沉:
“我很快便过去。”
等祁逢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到了凤辇里,正在前往坤宁宫。
似乎离得不远,亦或是速度很快,祁逢只出了会神,便到了这坤宁宫。
还未进宫,她便看见外头挂了不少红绸宫灯,等进了宫,各处都张贴了喜字,显得喜庆的很。
殿内涂满了红漆,各式齐全,龙凤喜床放在西北角。
按照燕朝的习俗,在龙凤被褥上当放些红枣花生,寓意“早生贵子”,只不过这床上面,却是干净得很。
随行的宫女解释道:
“陛下特意交代的,娘娘不喜这风俗,便没有布置。”
那夜大仇得报,邬沉在祁家门前给她许下的承诺又浮现在耳旁。
“至于子嗣,我并不在意这些,若是你不想的话,从宗亲里过继便是,这些全由你自己作主。”
祁逢点点头,由槐序她们扶着坐到了床上。
霜见揉了揉她的肩,有些心疼:
“娘娘,是不是很累?”
“有一些,不过还好。”祁逢应道,这头顶的凤冠的确有些沉,不过也还能承受。
槐序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祁逢摇摇头,她还不饿。
闻言,槐序和霜见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平日里这两个丫头聪明伶俐,有话便直说,如今支支吾吾半天,倒是让祁逢摸不着脑袋了。
祁逢见她俩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
“你们平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如今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不好开口?”
霜见年纪小些,闻言脸色通红,话都有些结巴:
“槐...槐序姐姐说吧。”
槐序面上淡定,耳朵却也红了不少,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塞到祁逢手里。
祁逢只看了一眼,便胡乱塞到了被子里: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槐序一脸无辜:
“老夫人特意交代的,要带给娘娘学习,不然今夜怕是难过。”
祁老夫人见祁逢和邬沉两人年纪都不大,怕他们没提前做过功课,这洞房花烛夜,总不能两人坐着大眼瞪小眼吧。
于是便交代槐序她们将这小册子一并带去。
槐序强装从容:
“娘娘以前没学过这事儿,娘娘还是看看吧。”
祁逢羞红了脸:
“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再说吧。”
几人谈话间,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下一刻,殿门被人推开,邬沉走了进来。
槐序和霜见颇有眼力见的先行离开,只提醒了句:“娘娘,记得和陛下行合卺礼。”
她们离开后,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桌上是倒好的两瓢酒,中间系以红绳,邬沉将它们拿起,走至床边与祁逢同坐。
合卺酒,夫妻双方交杯共饮,合卺礼成。
祁逢拿过一瓢,二人交挽手臂对饮。
合卺酒毕,两人也不说话,就看着对方,眼里是不尽的温柔。
邬沉靠近了些,轻抵住祁逢的额头:
“你是我的妻。”
祁逢闭上了眼,轻声道:
“明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闻言,邬沉有些怔愣。
他知道祁逢指的是谁,并非他对外的母亲,而是葬在郊外的生母。
邬沉轻声应好。
两人额头分开,邬沉替祁逢摘下头上的凤冠,皱了眉:
“是不是很沉?”
祁逢点点头,此刻只觉无比轻松。
邬沉将凤冠放在桌上,再坐下后兜里却掉了个东西。
祁逢作势便要捡起来,邬沉连忙摁住,难得失态:“别看!”
少女心思细腻,一下子便猜到这是何物,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邬沉难得有些慌张,解释道:
“甘南那小子不知道何时给我的。”
祁逢没应话,却翻身从被褥里掏出来了什么,也放到邬沉面前:
“祖母给我的。”
她咳了两声,避开了眼前人的视线:
“如果......如果你不会的话,好像......是要学习一下。”
这东西,邬沉自己有,跟祁逢也有的意思可是不一样的。
邬沉方才的慌乱却都不见,眼里漫上笑意,却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祁逢见他不语,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正欲再说两句,下一刻,红唇已被人堵住。
“本是不会的,遇到你,似乎就开窍了。”
故事的最开始,邬沉对感情似乎也是这样,一窍不通,满心只有自己的复仇。
直到去年月夕,他偶然遇见一处失火,帮素未谋面的祁大小姐收了残局。
再后来阴差阳错有了无尽牵扯,他原以为自己始终理智,最后却捧出了自己的真心作赌注,但又不敢勇敢地上前一步。
幸好,祁逢笑意盈盈地和他说: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所以我想问问,你喜欢我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