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沉难得有些怔愣,她说那日的话他没有听完。
随即而来的居然是紧张,邬沉不自觉地握紧了指节,她后面的话,是什么。
祁逢趴在桌上看他,声音平静:
“我前几日才知道了母亲的旧事,殿下应该也知晓了,毕竟这盛京城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殿下。”
“先帝希望心爱的人能获得自由,不必困在皇宫,也不必困在他的身边。如果先帝知道母亲当时的心意,或许就会再坚定些。”
“殿下以为呢?”
“我以为?”邬沉抿了抿唇。
“殿下觉得遗憾吗?”祁逢直起身子,托着腮等他的答案。
“有。但我并不觉得,他选错了。”邬沉意味深长地说道:“比起确认对方的心意,他只是希望心爱之人可以一生自由,喜乐无忧。”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邬沉终于意识到什么,像是给先帝解释,也像是给他解释。
“但殿下可知道,我的母亲很后悔,当初没有勇敢一点。”
祁逢在知晓这桩秘事后,意识到贺鸣秋为何要给自己取这个逢字。
她也曾期盼过,和心中的一个人再相逢。
少女要比她的母亲勇敢一点,她直视着青年的眼睛,声音清脆:
“如果我不知道母亲的过往,没有过和殿下同行的经历,或许我今日没有这个勇气踏进摄政王府,也没有机会和殿下在这里对坐谈话。”
“既然我走了进来,我就想要殿下的一个答案。”
祁逢从怀里拿出那一枚红符,声音平静又坚定:
“殿下还不知道,那日在北楚如意寺的红符,我们拿混了。”
“你将你的愿望给了我。”
“巧的是,那日在石莲山,我也替殿下许了两个愿望。”
邬沉的呼吸一滞。
祁逢捏着手里的红符,吐露着自己藏了很久的心事:
“我在如意寺许的愿望是,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顺遂无虞。”
“哥哥是,贺家人也是。”
“那日在我身边的人,如今在我眼前的人,也是。”
祁逢的声音有点抖,眼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泪:
“我的确很不愿意进宫,更不愿意当所谓的皇后。”
邬沉瞧见她的模样,心里蓦地一痛,身体反应的更快,已经快步绕开桌子,半跪在她的身前,替她抚去脸上的泪。
少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但是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如果是为了他,我愿意试一试。”
“所以,我现在要一个答案。”
祁逢的心跳很快,她认真地问道:
“殿下,你......”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邬沉凑近了些,直到他的额头与她的相抵。
青年先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话伴着额头的温度,让祁逢的耳畔都变得酥麻:
“我喜欢你。”
祁逢的眼泪没停,似乎变得更委屈了些。
“你误会我了。”
“抱歉,是我误会了。是我的错。”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
屋外的甘南和童瑾,就是扒着门缝也听不见里头的话,甘南纳闷道:
“怎么连声音都没有了,殿下难过的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吗?”
童瑾也很奇怪,他还没说话,殿门便打开了,将耳朵贴在门上的甘南差点摔进去。
童瑾及时地拉住他站稳,颔首示意:
“殿下。”
甘南也跟着喊殿下,眼神却八卦地看着眼前抱着少女的青年。
邬沉嗯了一声,抱着人走出了府。只留下甘南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他们不是在吵架吗?”
“怎么一转眼抱上了!”
甘南叹了口气,拍拍童瑾的肩:
“唉!果然感情这种事情,就是很复杂。”
“那祁姑娘还出城吗?”童瑾问,甘南也不知道邬沉的打算,“跟上去瞧瞧。”
祁礼还在祁家等着祁逢回来,祁独玉已经进了宫,他走之前,特意来寻了一趟祁礼。
祁礼的态度很明显:
“今夜,阿逢就要出城。”
“阿礼,单凭你我的力量,就算是拼上整个祁家,也不可能和天子抗衡。”
“更何况,你以为皇帝是想不到这一层吗?逢儿怎么可能出得了这盛京城。”
“逢儿,是保不住了的。若是再拖下去,到时候会连累整个祁家!”
祁独玉无奈地劝道。
祁礼忽然笑了:
“你办不到的事情,自然有人办得到。你没有能力送她出去,也有人有能力送她。”
祁独玉觉得他天真,正要继续劝说,祁礼身边的小厮却忽地来报:
“少爷,小姐就要出城了。”
祁独玉不可置信地问道:
“逢儿出城了?谁送她出的城!”
祁礼意味深长地笑道:
“父亲很快便能知道是谁了。”
而此刻的城门,的确如祁独玉所说严加看管,出城的马车一一都要检查。
只不过有一人的马车,他们可拦不住。
邬沉骑马走在马车的前头,等走到城门口,他驱马停下,俯视着旁边的人,话语懒散:
“听闻最近京城盗贼颇多,陛下增派人手管理城门,来往的马车均要接受检查。”
“不过不知道孤的马车,你们要不要查?”
这话问的,谁敢查邬沉的马车?
更何况邬沉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怕是只碰到金丝绣的车帘一下,便会被人斩断手脚。
为首负责的人已经出了冷汗,陪笑道:
“殿下忠君为民,自然是不用查的。只不过要照例问一句,这里头坐着哪位贵人?”
邬沉漫不经心道:
“朋友,出城一叙,可有问题?”
那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自然没有!还不快快放行!”
等祁独玉的小厮跑到城门了解完情况,与他汇报之时,声音都有些结巴:
“老爷,小姐出城了。这看管城门的人说,其它马车都没有小姐的身影。”
“只不过,有一辆马车,他们不敢查。”
祁独玉皱眉追问:“谁?”
小厮咽了咽口水,说得吞吐:
“那辆马车是从摄政王府驶出来的,由摄政王一路护着,因此他们也不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
“应当,就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