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官家如何说?”
一回到府里,柳絮就赶忙上来问顾相思结果。
她轻叹一口气后摇摇头,“说不准,皇上可能还得想一想。对了,你先把小荣给叫来。”
柳絮应声后,便派人去城中的悦安客栈把小荣请来,之前顾相思给了她银子,让她暂时在开丰落脚,若要了解些事情也方便。
小荣跟着下人来到公主府。
“民女见过淳熙公主。”小荣福身。
“快请起,我有些事要问你。”
顾相思招呼她凑近些,“像你所说的,豪绅强占良田之事,博州有多少?”
小荣一时给为难住,皱着眉道:“民女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百姓们口口相传,这种事已经是频频发生。还有借款押地,同样是赎不回来,都说‘春贷一斗粮,秋收一亩田’。借贷的利息高得吓人,寻常百姓哪儿还得起啊!田地就这样被收走了!”
顾相思又问:“那令尊的事……”
小荣垂下头,“我爹被人当街殴打重伤,就在县衙门前,竟然没一个人出来制止!直到我爹被活活打死……他们才假装出来呵斥两句……”
听到这里,顾相思也跟拧起眉头,狠狠捶着桌面,“畜生!简直目无王法!”
“哪有什么王法,”小荣哀叹着气,“他们就是王法。听说派人打死我爹的豪绅,是博州知府的小舅子……”
“知府?”
“自从那个知府上任之后,博州的堤坝就没一日是修得好的!总是毁了又修,来去几次,最后变成一块豆腐渣!否则博州也不至于受洪涝侵袭如此严重!”
顾相思听完,只觉胸口有一股怒火就要喷涌而出。
所谓的父母官为了一己私欲,却拉上这么多百姓替他受罪,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这个博州知府,光是小舅子就这样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指不定他本人更加藐视律法。
想当初狄昭也是如此胆大包天,也正是因为身后有魏措这个宰相做靠山。
依照博州知府的恶劣行径,大概率就是魏党了。
好巧不巧,三日后百官进京述职,各地方的官员都会来开丰城,届时顾相思倒想看看,魏措的党羽到底有多少,她也一个个连根拔除!
——
三日后,各地官员进京。
卯时刚过,文武百官齐聚皇宫内,整齐列队站在垂拱殿外侯着,宣到谁,谁才能进殿面圣。
顾相思也跟着坐在珠帘后听政,平时还会偷点小懒走神的,这次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正襟端坐在椅子上,透过珠帘朦朦胧胧看到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前来向皇上述职。
都是在汇报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什么去年收成不好了,老天爷不下雨啊之类,似乎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去应付裴金乐。
裴金乐也听得麻木,每三年一次的述职就用这些翻来覆去的场面话敷衍过去,实际上的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
他知道,这些官员大多都不是为了述职而来的,是述职结束后,魏措的家宴。
顾相思也听得昏昏欲睡,一手撑着脑袋不让自己睡过去。
直到康之茂提着尖利高亢的嗓音打破沉闷:
“宣——博州知府,上殿觐见!”
顾相思猛地打起精神来,伸着脖子想要透过珠帘看清此人究竟是何样貌。
“微臣博州知府,郑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林双膝跪地叩拜。
裴金乐似乎也精神几分,端坐着身子打量着他。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材不肥不瘦,留着两撇小胡子,鼻尖如鹰钩高高耸起。
顾相思也扫视一眼,暗暗冷笑着,鼻如鹰钩,啄人心髓。果然不是什么好面相。
“郑林,近日西南洪涝,博州同样受灾,情况都恢复得如何?”裴金乐问。
博州知府郑林恭敬道:“禀皇上,博州府衙开仓放粮,大部分灾民都得以救济,损毁的堤坝也在加紧修缮,收拾灾后废墟。只不过……”
“不过什么?”
“博州账上入不敷出,灾民少说也有几千人,修缮堤坝更是要工人又要钱,这赈灾的银子……单靠博州府怕是有心无力啊。”
好家伙,这要钱都要到皇上面前来了。
郑林说得义正辞严,几乎没有半点心虚惶恐。
裴金乐不见喜怒,平淡道:“户部还在核算中,不日便能拨下去。不过朕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郑知府。”
郑林一听马上就有银子拨下来,马上忍不住展开笑脸,“皇上您说,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博州出了件事,当地豪绅竟当街打死百姓,就在县衙门前,却没一人阻住,可有此事?”
郑林却不慌不忙,游刃有余道:“微臣有所耳闻,在博州下辖的丽河县。事实并非如此恶劣,不过是富户家的奴仆跑出来,被抓个正着,小施惩戒一番。微臣查过,那是签了卖身契的,无论生死都有由主人家负责。”
“不过挨打的是个老翁,或许下手也重了些,是他们抓回府上才咽了气的,不存在是县衙无动于衷。”
他说的正是小荣家的事。
顾相思忍得快要将后槽牙咬碎,恨不得当场怒斥“放你爷的屁”!
这分明就是郑林在颠倒黑白!
不仅草菅人命,甚至还捏造是非!
可她在大殿上又不好说什么,也只能狠狠剜了郑林一眼,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将他揪出来,拔了他的舌头。
裴金乐听罢也无言,双唇却又蠢蠢欲动。最后还是紧抿着唇,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幽幽看了顾相思一眼,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