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轻颤,江念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哥哥,你、你的眼睛。”
她惊喜又激动地看着江越,“太好了,哥,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好了!”
江越应道,“嗯。能看到了。”
江念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愿意过多地依赖江越,特别是江越失明之后。
看到江越点头承认,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像是发泄,又仿佛只是太高兴,没忍住。
她只流眼泪,没有大声哭嚎。
过分懂事的模样,令江越心里难受极了。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般抱了抱江念,声音低沉而坚定,“没事了,没事了。”
“嗯嗯。”江念点头,眼睛一抬,发现白清洛也在,不由得腼腆地笑了笑。
环顾四周,她擦了擦眼泪,挪动身体,努力往后缩,像个小大人,“清洛姐,站累了吧,来,你坐我这。”
“没事,我去给你们望风。”白清洛探身,揉了揉她的头,“你哥哥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江越拉住她,“你也可以不用出去的。”
“我在外面也能听到,人多眼杂,还是得防一下,免得有人偷听。”白清洛走出病房,来到小窗前。
四目相对,江越眼睛被烫到一样,匆匆收回。
白清洛转过身,背对他们。
江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江念的头发,帮她挽到耳后。
能看得出来江念比两年前要长开了很多,但除了个头够高,其实也只是五官发育立体了些。
还是稚嫩得跟个初中生似的,一点也不像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长大了,学会藏事了。”
江越不慌不忙,极其耐心,“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江念犹豫地看了眼白清洛的背影,“我…我,清洛姐也知道了吗?”
“她自己猜到的。”江越轻嗯了声,“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哥哥能保护你。”
记忆是痛苦的,那些被威胁、被恐吓的日子,太叫人窒息。
江念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哥,奶奶,奶奶她走了。”
江越愣住,神情迷茫。
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准备。
他和江念都是奶奶带大的。
记忆中,奶奶很喜欢看书。
会穿着绣有精致花纹的丝绸旗袍,端坐在红木椅上。
面前永远是一本摊开的,微微泛黄的诗集或笔记。
半白的头发也会整齐地梳成发髻,拿一根翡翠簪子或是白玉簪固定。
江越最喜欢找她聊天,因为他奶奶说话和她写出来的东西一样,每一个字都感觉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优雅内敛,从容淡定,总能让他受益。
他不想求证,只失措地问,“你是想说奶奶已经没事了,她回到市里了,是吗?”
江念忽然不敢吭声,她失声哭着,默默擦眼泪。
缓了好久,她才低声说,“两个多月前走的,就上次我们过去的时候,爸爸偷偷给我递了纸条,信上说是中毒。”
体面了一辈子的人,死的时候,直接被拖走,随便一裹,挖了个坑,草草埋掉。
夜里她想跑去看,结果被赵戍发现,一路尾随。
后面……江念咬了咬下唇内侧。
“中毒。”江越不知怎么的发出一声轻笑,极具讽刺。
上次碰面,没看见人,父亲还说奶奶手指出了点血,出去采药了。
半夜采药,他当时怎么就没觉得不对呢?
情绪积压,江越心里愈发沉静,“赵戍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害怕他?”
望着江越布满红血却难得沉稳有力的眼神,江念终于鼓起勇气。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声音哽咽。
“爸爸说要瞒着你,我不敢跟你说,但我又想去看奶奶,奶奶一个人在山里,一定很害怕。”
“我不知道他会跟着我,他逼我做我不想做的……我、我不敢反抗,我害怕他会把我们家的事告诉村里的人。”
村里人很好,但这些好都是建立在他们不是坏分子的基础上。
江念见识过农场那些人的处境,她不敢赌,只能忍着。
更别提赵戍还拿她哥的生命威胁她。
庆幸的是,那天晚上,她被压得呼吸不上来,赵戍吓到,怕闹出人命,丢下她跑了。
为了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她醒过来之后也没敢声张,连爬带滚地下了山。
后面半个月,都很平静,直到最近,赵戍才三番两次威胁她出来,并且愈加变本加厉。
好在,他也不敢过分折腾,每次她假装难受,对方都只是占点便宜就会放她离开。
“从市医院回来,他可能见我脸色好转了。”
江念难堪地抿住嘴。
她低头,手探进内衣兜,取出一张纸条,羞耻又不堪地递过去,“这是他刚刚给我的。”
村里杨婶嫁出去了个十六岁的女儿,赵戍心思翻涌,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
“他说会给我、给我三十块钱的彩礼,他叫我七天内说服你,让我跟了他。”
“不听话照做,他会把我们家的事捅出来,还说,说会放毒蛇咬你。”
要不是哥哥还需要她照顾,江念那天都想跳河了。
江越听着妹妹的讲述,心中充满了愤怒。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颤抖地打开纸条,不堪入目的话语进入眼帘。
呼吸急促,气血上涌,脸红得吓人。
他声音沙哑,“我要杀了他。”
“别,不值得。”江念一听,连忙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我只有你了,哥,有你在,我不怕他的。”
门外,白清洛一字不落,全哔哔听见了。
她目光落在一直说对不起的江越身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十几分钟,江念哭够也哭累了。
江越把人哄睡着,走出病房。
白清洛迎上去,“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越不认识周生,周生不是突破口,那线索就断了。
可周生是顾常青的师傅,能跟顾常青扯上关系,说明原文里,江越会是一个没有视角的暗线。
白清洛没杀过人,但她很轻易地说出了要赵戍死的提议。
“不把他彻底解决,你们还是会受到威胁。”
她伸出手。
江越看了眼手里的纸条,放到她手上,说话声音很轻,“他消失了,就不会有人记得念念的狼狈。”
“叫你妹妹给他回个信,到时候顺便再拷问拷问他。”白清洛看笑了,“这年头,牛粪也会咬花了,真稀奇。有时间有地点,明摆着就是想让我们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