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受伤吧?”百里玉祁确认了一句。
“没有。”她想了想,补充道:“他还说怕我一个人晚上来会害怕。”
百里玉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了她几秒。
夜风又起来了,吹得他衣角微动。
半晌,他才开口,语气轻了一点:“以后出任务别离我太远。”
他说得很平静,却不像平时那样调侃或者不正经。
解昭文抬头看他一眼,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走开的……是‘那个地方’把我拉进去的。”
“我知道。”他低声说。
然后他侧了侧身,轻轻握上了她的手腕:“这边风大,回去说。”
两人并肩离开墓地,脚步压在干土与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
回办公室的路上,夜色沉沉,四周只剩风吹草叶和碎石被踩动的轻响。
百里玉祁走在解昭文身侧,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子不紧不慢,像是终于放下心事。
忽然,他像是随口念叨了一句:“走远了其实也没啥。”
解昭文侧头看他:“嗯?”
他没看她,视线落在前方,又慢吞吞地接了一句:“以后我会跟着你。”
语气轻飘飘的,像平常玩笑话,但不像他往常那种吊儿郎当的调调。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收住话,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抬手往前一指,“快到了。”
解昭文盯着他看了两秒,但终究没再追问。
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昏黄的日光灯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两人洗漱之后没再多说,各躺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
两张小木板床对角而设,薄薄的被子下掩着睡姿各异的两人。
解昭文侧身,眼睛盯着天花板的那条裂缝,怎么都没睡意。百里玉祁白天说的那句话在脑子里像风铃一样晃来晃去,轻飘飘,却让人无法忽视。
“......”
他到底说了什么?奇怪了……她皱眉,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她悄悄转头,朝对面那张床望去。
却正好撞见百里玉祁也在看她。
对方没有移开视线,相反,他的目光坦然,被发现后也没有丝毫闪躲。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夜里更显沉静:“怎么了?睡不着?”
解昭文一时没出声。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人像这样同处一室过夜,不是第一次了。任务时、出差时、甚至偶尔在事务所赶通宵,都是同一个房间,自己照样睡得香甜。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心里的某个弦,被他那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拨了一下。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动静太大了。”他侧躺过来,手肘撑在枕头边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翻来覆去像煎鱼。”
“……那真的对不起,吵醒你了。”她忍不住笑了下,语气很轻。
他看着她,以为她可能害怕。
“别担心。”他说,语气认真下来,月光投在睫毛上,“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解昭文一怔。
百里玉祁声音低了些:“安心睡吧。”
她没接话,只轻轻“嗯”了一声,重新翻回去,背对他躺好。
窗外的风声更柔和了些,夜晚仿佛比刚才更深了一点。
她闭上眼,心里逐渐恢复安静,那些繁杂的思绪全都丢在脑后。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也许……是别的原因,她自己都说不清。
但不知过了多久,她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百里玉祁却没合眼。他望着她的背影良久,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馆长就提着保温壶来了,精神不错,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昨晚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见到点东西。”解昭文坐在办公桌边,眼神平静,“一个小孩,在墓地。”
百里玉祁接话:“但没发生冲突,看起来……没有敌意。”
馆长听了这话,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那就好。”
他把保温壶放到桌上,倒了两杯水,又补充一句:“我昨天就说了,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事。”
“你是怕我们半夜看到什么吓坏?”解昭文微微一笑。
“怕你们多想。”馆长也笑,“你们是专业的,比我们强。但我手底下那几个年轻人啊,胆子没那么硬。”
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馆里那个入殓师,林采禾,小姑娘,今年才二十四,手挺巧,技术也稳,来这儿不到半年。”
他放下水杯,压低了声音:“就前几天的事,她值夜的时候一个人在小祠堂,说有人敲玻璃柜,还听见有人在她背后笑。”
“然后呢?”百里玉祁问。
“人没出事,但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了。”馆长摇摇头,“不肯说话,眼神空空的,跟人交流也断断续续,后来我们让她请假休息了,回老家去了。她爸妈昨晚还打电话来,说小姑娘整天发呆,不敢关灯,问我们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语气慢了下来:
“所以我说这里‘没死人’,可也不是没出事。”
办公室一时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解昭文开口:“你们的监控拍到了什么吗?”
“没有。”馆长摊手,“那一晚所有设备都正常,冷藏间、通道、主控室,画面干干净净的,像是根本没人进去过。”
他语气有点苦,“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家人解释,只能说……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解昭文低头,若有所思。
百里玉祁看她一眼,没说话。
过了几秒,馆长笑着收回情绪,拍拍桌子,“不过你们好歹平安过了一晚,也算意外吧。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继续查?”
“嗯,查。”没等百里玉祁接话,解昭文率先答应。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东西,魇吗?好像也不是。
等馆长离开后,她才轻声说:“那个小孩没有恶意是真的,原来……魇也不是都靠恶意活着。”
百里玉祁:“是啊。有时候,它们靠的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