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有些意外,这老婆子,是个行家啊。
恐怕儿媳妇儿也只是个借口,真正会染布,会做生意的,还是眼前这位老人家。
“霞光三分,水红七分。”
宋金枝一口应下。“能做。”
掌柜的还有些担心,可奈何手上没有自己想要的颜色,生怕宋金枝染出来后与他的预期不符。
看出他的犹豫,宋金枝把钱装好,笑道:“掌柜的放心,我明日会拿着样布过来,到时候你先看我染的是不是你想要的颜色。如果是了,你再跟我们订料子就是了。”
“大娘,鄙人姓赵,你下回直接来找我就是。”
见宋金枝出来,陈二虎母子俩赶紧躲开。
“布都卖出去了?一整匹,都卖了?”
陈二虎站在布庄门口瞧了瞧,见还有人在里头买着料子呢。
刚才他可是听见了,宋金枝才卖十二文钱一尺,那他们卖十五文钱,难怪没人买。
陈二虎一把将盖在篮子上面的布扯开,“娘,咱们也大大方方的卖!”
是娘说好东西要藏着,他们才这么遮遮掩掩的,可现在看宋金枝一下子就把布都卖出去了,陈二虎眼红的要死。
“不对!”
陈二虎的手被他娘紧紧摁住,“宋金枝只卖十二文钱一尺,昨天那些脏布却要我们十三文钱一尺,算下来……”
母子二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终于是算明白了。
“算下来,她还白赚了我们二十文钱!”
终于反应过来的陈二虎气得咬牙。
“好你个奸商,敢这么讹我!我找她算账去!”
他娘一把将他拽回来。
“着什么急,找她算账回村再说,现在先把布卖了。”
他们自作聪明的,也学着宋金枝直接把布料卖到布庄去。
第一家已经把宋金枝赶出来了,第二家买了宋金枝的整匹料子,哪儿会再买他们的散布。
但是镇上还有第三家布庄,他们卖给那家铺子不就完了吗?
可他们不知道,这家铺子就是把不卖宋金枝白布,又当街羞辱了乔氏的那一家。
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哪儿会看得上他们手里的散布。
再者,这家铺子里,已经有这个颜色的料子了。
听说他们是来卖布的,伙计把他们撵出去,掌柜的靠在门口看热闹,转头才看清楚他们手里的料子颜色。
“等等,你们这料子是打哪儿来的?”
母子二人以为他们终于肯买自己的料子了,忙把布料都拿出来。
“都是自己染的,便宜。”
“胡说!这料子分明就是我家的!”
掌柜揪着陈二虎的衣领子,“你敢偷我的东西!”
陈二虎瞪着眼,“你才胡说,我们刚刚才进去就被你们撵出来了,怎么可能偷你的东西。”
他娘在旁边拉着,连声解释,就说料子是自家染了拿出来卖的。
伙计把铺子里的布料拿出来,果真跟他们手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还说你不是偷的!整个福泉镇就只有我们铺子里有这种颜色的料子,独一无二,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掌柜的呸了一口,“啰嗦什么,报官!”
他娘慌得脑袋一片混乱,就差给他们跪下了。
陈二虎突然想起来,忙喊道:“不是的!这布料别家也有!”
掌柜的把他们母子二人扣在铺子里,由伙计去赵家布庄探探情况。
片刻后,伙计气喘吁吁的回来,“掌柜的,他家今天确实收了一匹料子,就是这个颜色的,只卖十三文钱一尺。”
十三文?
掌柜的气得不行。
他好不容易从杏林镇进的货,可是一挑一好看的料子,他打算卖十五文钱呢,没想到赵家布庄只卖十三文!
那他高价买来的五匹料子还怎么出手?
“赵黔东这个王八蛋,我找他去!”
陈二虎母子俩紧挨在一起,“我们可以走了吗?”
刚要找赵家布庄算账的掌柜听见这话又折了回来,盯着他们母子看了一阵,问:“你们的料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母子二人没法子,只能老实交代了。
听说麓山村里有人会染布,掌柜的打了个主意,让他们带着自己去一趟村里。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染出这个颜色的料子。
有了钱,宋金枝又去买了点苏木和五倍子。
五倍子是药材,能更好的固色,就是价钱贵了点,只买得到几小块而已。
不过,已经够用。
经过杂货铺子时,她又进去买了点香烛纸钱,刚走出来,晴空里一道炸雷,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弄洒了。
“哟,这天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怎么还打了这么大的雷?”
“怕不是谁干了亏心事儿,遭雷劈了吧?”
路上有人议论纷纷,宋金枝想着赶紧回家。
可才走出去不远,就见前头围了不少人。
她跟过去凑了个热闹,可越往前去,里头传出的哭声就越是熟悉。
是陈金宝!
他不是跟着陈守业来的吗?难不成是走丢了?
宋金枝走到前头去,这才看清楚陈金宝跌坐地上,而陈守业则是瘫坐在另外一边。
而两人中间,则是冒着黑烟火星,像是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的书笈。
宋金枝倒吸一口凉气,拍了拍身边凑热闹的人,“大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真是造了孽了,这雷不劈别人,就光盯着他劈。幸好他儿子刚才拽了他一下,要不那道雷还真就劈在他身上了。”
旁边不少人也纷纷点头,把自己刚才看见的又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
宋金枝连连摇头,心想老天下次再劈准点,直接弄死这个白眼狼才好。
突然,又是两声轰隆的雷声,吓得满街的人都跑了。
宋金枝打了个寒颤,拿着东西也匆匆的走了。
回了村里,宋金枝不想招人口舌,独自先去了坟地。
自己埋自己,听着就诡异。
那天又是晚上,她只随便挖了个坑,之后点了香烛纸钱就走了。
后来路上救下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现在看着这一处,宋金枝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找个木头做个碑。
现在好了,她不记得自己埋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