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风卷着雪沫子,往宁国侯府的飞檐里钻。苏玥——如今该叫梅长苏了——裹紧了那件素色棉袍,指尖却仍泛着冷意。不是因为天寒,而是纳米手环在腕间轻轻震动,淡蓝色的全息屏在袖口隐现,一行小字闪得刺眼:【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杀意,来源——谢玉书房。】
她,或者说“他”,低头瞥了眼手环。这玩意儿是穿来时跟着一起落在魂海里的,除了能扫描环境、分析毒物,最要命的是绑定了个破系统,天天催着完成“辅佐靖王登基”的主线任务,顺带解锁了个读心异能——代价是,每次动用能力,心口就像被冰锥扎似的疼。
“先生,谢玉的人守在二门外,硬闯怕是……”飞流蹲在廊下的石狮子上,晃着腿往下看,心里的念头却像碎冰似的撞进苏玥脑子里:【坏人好多,先生会疼吗?要打跑他们。】
苏玥忍着心口的钝痛,朝他摆摆手,目光落在正前方那扇雕花木门上。门内隐约传来谢玉的声音,而更清晰的,是他心底翻涌的阴狠:【梅长苏若敢坏我大事,定让他今夜埋骨侯府!卓鼎风那边已备好弓弩,只等他自投罗网……】
“呵,老狐狸。”苏玥低声嗤笑,指尖在手环上快速滑动。全息屏切换成侯府布防图,红点密密麻麻,尤其书房周围,几乎织成了一张死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可不是慌的时候,她顶着梅长苏这副病弱身子,别说打架,跑快点都得咳半天,只能靠脑子周旋。
“飞流,”她扬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刻意放软的温和,“去把这个扔到西边的假山后。”她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纸包,心里却在盘算:【引开一部分人手,制造混乱,才有机会绕到侧院密道……谢玉以为算无遗策,却忘了他府里还有个想脱身的卓青遥。】
飞流接了纸包,嗖地一下没了踪影。苏玥扶着廊柱,慢慢站直身子,耳中已捕捉到远处传来的轻微爆炸声——那是她用系统积分兑换的“烟雾弹”,威力不大,足够搅乱视线了。
谢玉的脚步声从书房里传来,越来越近,他心里的惊疑也越来越重:【什么动静?难道是卓鼎风那边动手了?不对,梅长苏还在外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玉转过身,正撞见苏玥站在廊下,风雪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种诡异的平静。“苏先生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谢玉皮笑肉不笑,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玥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手,腕间的手环在袖中亮起微光。她动用了读心术,这一次,心口的疼痛几乎让她弯下腰,却清晰地听到了谢玉藏在客套下的盘算:【等他进来,关上门,埋伏的人即刻动手……】
“侯爷何必装糊涂。”苏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卓公子的家书,我带来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看着谢玉心里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他怎么会有青遥的信?难道卓鼎风反水了?!】
就是现在!苏玥在心里默念,手环屏幕骤然闪烁:【检测到目标情绪剧烈波动,防御值下降30%……】
她猛地侧身,避开谢玉下意识伸来的手,同时扬声道:“侯爷不想看看,令郎在信里说些什么吗?比如……关于赤焰旧案的些许‘遗漏’?”
“你!”谢玉脸色骤变,心里的杀意彻底绷不住了:【他知道了!必须灭口!】
风声里混进了急促的脚步声,埋伏的人要出来了。苏玥却忽然笑了,笑得谢玉心里发毛。她转身就走,步子不快,却精准地踏在廊檐的阴影里,同时在脑海里对系统下令:【导航密道入口,启动一级伪装屏障!】
手环微微发烫,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晕笼罩住她,那些冲出来的护卫竟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径直奔向谢玉身边询问指令。谢玉气得发抖,心里的怒吼快震破苏玥的耳膜:【人呢?梅长苏去哪了?!】
苏玥顺着手环指引的方向,拐进一条狭窄的夹道。风雪被高墙挡住,她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捂着发疼的心口喘了口气。手环屏幕跳回任务界面,主线进度条往前挪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格,旁边却多了行提示:【检测到靖王萧景琰正往侯府赶来,危险系数上升……】
“萧景琰?”苏玥皱眉,这愣头青怎么来了?她刚要动用读心术探查,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带着急怒的声音,那声音撞进耳朵里,也撞进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里——
“苏先生何在?!”
是萧景琰。他的声音里,除了焦急,似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苏玥望着夹道尽头透进来的微光,忽然觉得,这盘棋,好像比系统规划的,要复杂得多了。
腕间的纳米手环突然亮起淡青色微光,苏玥正对着沙盘推演江左盟布防的手指顿了顿。这是设定好的“情报接收”提示,她抬眼看向门口,果见童路掀帘而入,靴底沾着的雪粒在暖阁地砖上洇出小水痕。
“先生。”童路的声音比往常沉哑些,他从怀中摸出密信,指尖微微发颤,“谢玉在流放地遇袭三次,皆是蒙面人所为,手法狠辣,像是……悬镜司的路数。”
苏玥拆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的瞬间,手环同步弹出分析框:【文字边缘有压痕,书写者情绪紧张;内容指向“谢玉手书”,与莅阳长公主关联度92%】。她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读心术下意识运转,却听见童路心底翻涌着杂乱的念头——不是往常汇报时的专注,而是掺了些细碎的恐慌,像有根线在暗处牵扯着他:【不能说漏……那些人盯着呢……先生会不会发现……】
“夏江是怕谢玉留了后手。”苏玥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信纸按在沙盘旁,“那封手书在莅阳长公主处,他迟早要动手。”她抬眼看向童路,语气平稳,“你派去盯梢的人,可有发现悬镜司异动?”
童路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暂、暂无动静。”他心底的慌乱更甚,【他们说只要照做……先生不会怀疑的……】
苏玥指尖的力道重了些,沙盘里的石子被碾得咯吱响。这时,甄平掀帘进来,目光在童路身上一扫,眉头微蹙,待童路退下后才低声道:“先生,童路今日回话时,左手小指总不自觉蜷缩,他往常从不这样。”
手环适时闪烁:【目标童路:生理微反应异常,情绪波动频率与基线偏差40%,可疑度上升】。苏玥望着童路离去的方向,喉间泛起一阵痒意,她捂住嘴咳了两声,才对甄平道:“让十三先生留意他的行踪,不必惊动,只看他与哪些人接触。”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晏大夫的咳嗽声。老大夫背着药箱走进来,一摸脉便沉下脸:“又熬了两个时辰?苏先生,你这身子是铁铸的不成?”他将诊脉的手一收,药箱“啪”地放在桌上,“再敢硬撑,我就去告诉靖王,让他来绑你上床!”
苏玥刚要开口,手环突然弹出刺眼的红色警告:【生命体征异常:心率120次\/分,肺功能指标低于安全值,强制触发“静养模式”】。一阵眩晕猛地袭来,她踉跄着扶住沙盘边缘,眼前的布防图瞬间模糊。
“先生!”甄平连忙上前扶住她。
晏大夫沉着脸拉开甄平,强行将苏玥按在软榻上:“脉息紊乱,寒气入肺,今日起必须卧床,半步不许离开这暖阁!”他一边开药方,一边瞪着她,“江左盟离了你就转不动了?十三先生、甄平哪一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再犟,我就把你这沙盘掀了!”
苏玥靠在榻上,胸口闷得发疼,只能无奈点头。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对甄平低声道:“夏冬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收到飞鸽传书,”甄平递过字条,“她到嘉兴关时,魏奇已经没了,是悬镜司的手法,现场留了伪造的‘畏罪自戕’痕迹。”
苏玥闭了闭眼,读心术带来的余痛还在太阳穴盘旋。夏江这步棋走得又快又狠,魏奇一死,谢玉旧部这条线就断了。她哑声道:“让十三先生加派人手,死死护住莅阳长公主府,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能让悬镜司的人飞进去。”
“是。”甄平应声要退,又被她叫住。
“告诉晏大夫,”苏玥望着帐顶绣着的流云纹,声音轻得像叹息,“药可以苦点,但别放太多甘草,我不爱吃甜的。”
晏大夫在外面听见,哼了一声:“都快咳出肺来了,还挑三拣四!”骂归骂,落笔时却还是减了半钱甘草。
暖阁里渐渐静下来,只有药炉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苏玥蜷在榻上,手环的微光映着她苍白的侧脸,屏幕上跳动着新的提示:【主线任务:保护莅阳长公主及手书,进度30%;支线预警:童路异常行为持续,潜在风险未知】。
她指尖划过冰冷的手环表面,忽然想起童路刚才那慌乱的眼神。这盘棋里,夏江的刀已经出鞘,而暗处,似乎还有另一双眼睛,正盯着江左盟的软肋。倦意袭来时,她最后一个念头是——但愿十三先生能快些查到些什么,在那根暗处的线,勒得更紧之前。
暮色漫过悬镜司地牢的尖顶时,夏江正用银簪挑着灯芯。跳动的火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将那双眼眸里的阴鸷拉得老长。
“誉王殿下可知,当年赤羽营有个叫卫峥的少年郎?”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银簪,簪头的寒芒扫过誉王紧绷的侧脸,“林殊最得力的副将,梅岭那场火里,竟被药王谷的素老怪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改名素玄,藏了这十几年。”
誉王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茶水溅在锦袍上也浑然不觉。苏玥(梅长苏)近来步步紧逼,若能抓住靖王的把柄,定能一举将其扳倒。他压着声音里的急切:“夏大人既已知晓下落,何不动手?”
“动自然是要动的。”夏江放下银簪,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路线图,指尖点在“铜陵渡”三个字上,“素玄每月初三会押送药材过此,下个月便是最佳时机。”他抬眼看向誉王,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过,擒了他,还需殿下演场好戏。”
誉王凑近细看路线图,心里已盘算起伪造口供的细节,却听夏江冷笑一声:“殿下是想造份供词,说他这些年靠靖王包庇?太蠢了。”
“那依大人之见?”誉王皱眉。
“靖王那性子,刚直得像块茅厕里的石头。”夏江端起茶杯,茶沫在水面打转,“卫峥是他旧部,又是林殊的人,一旦落入我们手中,他会坐视不理?定会不顾一切来救。到时候,私劫重犯的罪名,可比‘包庇’实在多了。”
屏风后传来秦般若低低的笑声,她缓步走出,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轻晃:“大人好算计,只是……梅长苏若从中阻拦呢?以他的智计,未必看不出这是圈套。”
誉王眼中闪过厉色:“那就让他拦不住。”他看向夏江,“大人可愿配合,演场离间计?”
夏江呷了口茶,茶水下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清晰:“殿下想怎么做?”
“我会让人放出消息,说卫峥被擒后,招认了当年赤焰案的‘真相’,牵扯到靖王。”誉王指尖在案上叩出轻响,“梅长苏若劝阻靖王,便是‘心虚’;若不拦,便是把靖王往火坑里推。无论他怎么做,这二人之间,总会生嫌隙。”
秦般若抚了抚袖口:“届时再稍加推波助澜,让靖王以为梅长苏只顾自保,不顾旧情……”
夏江放下茶杯,杯底与案面碰撞发出脆响:“好。那就让铜陵渡的风雪,来得更烈些。”
三人相视一笑,地牢里的烛火却莫名摇曳了一下,仿佛有谁在暗处屏息聆听。
而此刻,江左盟的密探正蜷缩在悬镜司后墙的阴影里,将方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记在油纸卷上。他不知道,自己靴底沾着的那片从地牢带出的焦黑木屑,正随着他的脚步,簌簌往下掉着细渣——那木屑的纹理,与三年前药王谷后山那场莫名大火里残存的炭块,一模一样。
暖阁中,苏玥刚喝完药,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腕间的纳米手环忽然毫无征兆地闪了闪,弹出一行极淡的提示,快得像错觉:【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悬镜司方向,与“药王谷”标记吻合度61%】。
她眉心微动,刚要调用系统探查,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手环的提示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