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
贺兰辞的书房之中,他愤怒的将手边的东西全部都砸的稀烂,而站在他面前的叶上清,却是一脸的漠然。
“江一珩那个人,你多少也该有些耳闻,孤寡半生,性情古怪,偏又受先帝器重,虽然瞧着不过一个文弱书生,但他身后并无家室,他真的是会跟我们拼命的!”叶上清盯着面前暴怒的贺兰辞,冷声道。
贺兰辞站在书桌前,一双手撑着书桌,胸膛剧烈的起伏,眼中更是聚满恨意。
叶上清见他不说话,微微蹙眉:“贺兰辞,你若是找不回那个女子,我,也就保不住你了!”
贺兰辞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叶上清:“难不成,你以为,你把我供出去,就能明哲保身了不成,叶大人,你就没有发现,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叶上清盯着贺兰辞的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你什么意思?”
“我们被算计了!”贺兰辞微微眯起眼,“从我爹被陷害染病开始,我们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了,什么为了凑银两才没有去刑部赎人的话,若是从那些平民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可偏偏,说这话的,是与你同朝为官的江一珩!”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不来刑部要人?”叶上清眉头紧皱,低垂的眼睛飞快的转动着。
“这个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贺兰辞冷笑,“那桃花娘子被我带走数日,那江一珩都不曾来刑部要人,前脚她被人救走,他后脚便来刑部了,只怕救走那桃花娘子的,就是江一珩的人!”
“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江一珩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我们不曾得罪过他啊!”叶上清有些焦急的在贺兰辞的书房里来回走动。
贺兰辞看着方才还一派淡然模样的叶上清,心中不由涌起几分冷意。
人啊,总喜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当事情会影响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开始紧张。
“我们当然不会得罪江一珩了,但是我们似乎都忘了,他可是先帝留给陛下的纯臣!”贺兰辞缓缓抬头,目光中带了几分凌厉,“他是绝对忠于陛下,忠于朝堂的!”
叶上清突然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陛下他……”
“太皇太后并不是陛下的亲祖母,先帝与太皇太后争了一辈子的权,如今的陛下更是稚嫩,太皇太后手握重权,当今陛下自然心有不服,只怕,这所谓的桃花娘子,便是有人故意做局!”贺兰辞紧紧的抿着唇,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安。
“你得意思是,这是陛下的意思?”叶上清顿时慌了神。
叶上清是太皇太后一脉的人,想当初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就不是因为他有做刑部尚书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们叶家是太皇太后的外戚。
先帝与太皇太后挣了一辈子的权,但一直到最后费心费神以至于油尽灯枯,也只谋求了半个朝堂,两方势力,各占据一半的权势。
新帝登基之时,尚且年幼,但先帝未雨绸缪,提前为他准备了一方势力,替他维护朝堂,一直首当其冲好的是在前面冲锋陷阵的,便是摄政王易子川。这个
而作为文臣的江一珩,则是新帝身边的智囊团,替他与各大世家贵族周旋。
如今,这江一珩为了一个娼妇,宁可舍弃一身清名,告知天下人,他的未婚妻子是一个娼妇,也一定要将人从刑部带走,要知道,作为读书人而言,他们最在乎的,便是名声。
可江一珩却能舍了这个名声,分明,就是想要以一换一,以此谋一个给朝堂大换血的机会。
想明白了的叶上清,顿时只觉得脊背生寒:“不行,我要将此事上报九爷……”
“若是叫九爷知道了,咱们更加没了活路!”贺兰辞怒声喝道。
“没了活路的是你!”叶上清盯着面前的贺兰辞,猛地上前,一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你爹贪恋风尘,受人算计,染了一身脏病,本就是他活该,你为了泄愤制造伪证,请我刑部抓人,如今出了事,我最多担一个以权谋私的罪名!罚俸,降职,我还受得起,可是你呢?”
贺兰辞紧紧的咬着后槽牙。
虽然他心中气愤,但是不得不承认,叶上清说的是对的。
伪证是他造的,人也是他带着刑部的人一起去抓的,也是他亲自将人带回府上,最后人,也的的确确,是在他手里丢的。
叶上清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向来行事谨慎小心,所以即便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就是顺手之劳,他也会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哪怕东窗事发,他有最多不过就是得一个不堪大任的名声。
“你最好能够在这两天内找到那位桃花娘子,否则,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九爷,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就轮不到我们自己来盘算了”叶上清凑到贺兰辞的面前,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贺兰辞看到了叶上清眼底的讥讽,他扶在桌面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叶上清微微侧头看着他的手,冷笑出声:“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你父亲更强一些,但是你太急切了,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抓在手里,喜欢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可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
贺兰辞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拳头悄悄的藏到身后。
叶上清也懒得再跟他分辨,毅然而然的转身:“贺兰辞,你好自为之!”
书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很快,叶上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冰冷的目光扫视过站在一旁的兰亭,见他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反应,最好愤怒的甩袖离开。
兰亭眼看着叶上清气势冲冲的从他们的院子走了出去,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郁色。
“兰亭,你进来!”贺兰辞的声音突然从里面响了起来。
兰亭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贺兰辞依旧站在书桌前,只是现在他的面前多了好几本册子,随便他依旧低着头,可兰亭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杀意:“他想要撇掉我,用我永昌侯府的命换他叶上清的命,简直异想天开。”
兰亭他看向贺兰辞桌上的那这几本册子,眸光微闪。
那是贺兰辞这些年供给那位九爷财物的账目,即便是一只跟在贺兰辞身边的兰亭,也只看到过一次,还因为那一次的不小心,挨了一顿毒打,可如今,这本册子,竟然就这么拜访在了他的面前。
兰亭在其中翻找,最后从中找出一本最薄的册子,他盯着那本册子,恶狠狠的说道:“他们想将我当做一枚弃子,那就大家一起死!”
“公子……”
“将这本册子塞进这个月要供送的银两里,给九爷送过去!”贺兰辞看向兰亭,目光阴狠冰冷,“你应该知道,这本册子意味着什么,若是传出去,别说是你和你妹妹了,整个永昌侯府的人,都要陪葬!”
兰亭看着那本册子良久,才缓缓伸出手接过:“公子,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怕了?”贺兰辞抬眼看向兰亭。
兰亭抿着嘴,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兰亭到底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或许是,人几乎绝望的时候,是需要人帮忙分担的,鲜少跟兰亭说心里话的贺兰辞,在这一刻,低声说道:“权利本就是要踩着刀山去获取的,站队本来就是一件随时可能要付出性命的事情,这,便是舍得,有舍有得!”
兰亭看着面前的贺兰辞,这是他第一次,在贺兰辞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刚刚走出永昌侯府的叶上清,甚至还没来得及爬上马车,就听到了一阵奔驰而来的马蹄声。
他本能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随后就发现,向着自己赶过来的竟然是刑部的侍卫。
不安感在瞬间笼罩了过来,他转过身主动的向侍卫的方向走过去:“出什么事情了?”
侍卫慌乱的停下马随后翻身下来:“大人,那江大人竟然直接告上了御状,宫里头派人来宣召,让大人你即刻入宫,不得耽搁!”
叶上清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他猛地抓住侍卫的手,神色严峻:“可有说,那江大人告的是什么状?”
“属下给公公塞了银钱,可他说什么都不肯要,只让属下尽快找到大人,好让大人随他入宫。”侍卫摇了摇头,随后说道。
连银钱都塞不进去了,那必然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叶上清心中一颤,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好在那侍卫反应极快,及时扶住了他,这才没有直直的倒在地上。
叶上清站在原地喘息了许久,最后抬头看向侍卫:“立刻派人传信给九爷,将今日之事如数转告!”
侍卫虽然不解,但还是低头应下。
叶上清沉默良久,最后缓缓抬起头,满脸坚定的向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那神色悲壮的犹如壮士断腕,仿佛他即将要去的不是马车,而是滔天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