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管家冯乐将大少爷送来的补品登记入库,人参、鹿茸、燕窝……
禾娘看着在库房里摆放整齐的药材,小声问道:“相公,大伯哥送来的这些药材,可有不妥之处?”
冯铭轩正色道:“这些补品都是兄长亲自采买的,自是可以放心食用!只是娘子,我俩的身子都康健,并不需要吃补品,切记过犹不及!”
禾娘颔首道:“相公,我正是这样想的!”身体好好的,滋补品也不能乱吃。
夫妻俩隔日买了一些孩子吃的点心瓜果,鲁班锁、九连环等玩具,回老宅探望了冯老爷夫妻俩,以及灵芝和修余……
府城同知府这些时日风光无限,仅有的嫡子高中举人,知府衙门内的同僚相继前来道贺。
管家冯全带着一千二百两银票从云城回到府城,同知夫人大失所望又心凉半截,她满心期待二房能来参加喜宴,送来高额银票,好恢复同知府往日的风光。
美梦破灭了!同知夫人气得全身发抖。
冯全佝偻着腰恭敬的道:“夫人呐,小的去了二老爷府中,二老爷他卧病在床,二夫人亲自侍疾。二老爷说恐过了病气给小的,他就没有见小的,吩咐新管家冯喜接待小的。
小的去了三少爷的府中,三少爷和少奶奶一直住在乡下的庄子上种庄稼。他送了二百两程仪给大少爷!
二少爷每日早出晚归忙着庄子和作坊上的事儿,现在正是秋收的季节,他脱不开身来府城,送了一千两程仪给大少爷!
只有二少奶奶随小的一起回了府城!”说罢,他低垂着脑袋,等候着夫人的责罚。
同知夫人耷拉着眉眼,儿子中举的喜悦心情瞬间大打折扣。她以为二房的小叔子怎么也得送一万两,再跟着来府城同她们套近乎,她好借机再次拿捏小叔子!
同知夫人恨恨的想,他冯栩阳有何底气不与我们大房亲近?大房可是同知府啊,她儿子中了举人,春闱再中了进士,这可是他们整个冯氏家族的荣誉!
他冯栩阳为何无动于衷?他的两个儿子都在经商,难道不需要抱住他们大房官老爷的大腿么?
至于晗胭回了府城,只怕她也是个不中用的!她嫁进云城二房这么多年了,二房的产业可掌控在手上了?掌家之权可拿到手了?
哼哼!看来晗胭一样都没弄到手,不然她的姑母过得这般艰难,她岂会坐视不理?
同知夫人愁肠百结,府里举办举人宴席的帖子都已经送出去了,收到的贺礼都是文房四宝、字画古玩。
虽然这些礼品都可以变卖,只是在府城变卖古玩字画,岂不是暴露了同知府的拮据,同知老爷的颜面何存?
同知夫人叹口气道:“冯全啊!这次的差事你没办好啊!二老爷就是不给我们送一万两白银,也该是八千两吧!他冯栩阳怎么好意思任由两个少爷做主,仅仅送了一千二百两银票?
你等举人宴席结束后,去府城周边的庄子上打听打听,我们家也买一个庄子吧。
大少爷高中举人有减免三百亩良田赋税的好处,你就买个三百亩的庄子。到时,你带着冯泰和府里要发卖的奴才,一起去庄子上做庄头吧!”
冯全如遭雷击,嗫喏着想求求夫人,他老了,可以让儿子冯泰接替管家之职。
可夫人把他们父子赶去了庄子上……
冯全六神无主,又心灰意冷,他为大老爷操心了一辈子,老了还被大夫人赶去了庄子上做苦力,唉……
此时的冯全,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盯着地面的眼神黯淡无光。
门廊上,冯铭滐搀扶着卫氏把阿娘同管家的话全听见了,夫妻俩对视一眼,相携着进了正厅。
“见过母亲!”夫妻俩同时向同知夫人行礼。
“筝儿你有了身子不必多礼!”同知夫人见了儿子儿媳,立即换上了温柔的声音,脸上的刻薄之态柔和了不少。
冯铭滐搀扶着妻子坐下,再朝母亲拱手道:“母亲,实在不是儿子要偷听母亲与管家大叔的交谈,是筝儿有了身孕走得缓慢,儿子才将你们的话听到了。
母亲,我们府城的冯氏与云城的冯氏都是一家人,如若祖父还健在的话,他定然不想见到如今这局面!
二叔本是商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诸多不便。这次孩儿侥幸中举,二弟送了一千两银票,三弟送了二百两银票,这些程仪真的不少了!
既然父亲同二叔早已分家,就当各过各的日子。咱们大房不能总想着拿捏二房,也该多些体谅!
都怪孩儿一直在读书,专心应对科举,忽视了家中的生计,让母亲发愁了!”
卫氏也温柔说道:“母亲,儿媳一直安于后宅,不知晓家中过日子的艰难。
不能替母亲分忧,是儿媳的错。
母亲,儿媳的嫁妆银子也有一些,可以拿出来替母亲分忧!”
同知夫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儿子儿媳善解人意,像他们的祖父一样为官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她今日的不堪不曾想被两个孩子看见了。
同知夫人讪讪的道:“滐儿,筝儿,实情不是你们听到的那般!府中的生活虽不如往年,倒也不至于要用筝儿的嫁妆来维持生计。我们冯家若用儿媳的嫁妆维持生计,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冯家恐会成为府城的笑柄!”
冯铭滐正色道:“母亲,孩儿赴京春闱,祖父留下的宅子有家仆看守,孩儿进京即可入住!有二弟三弟赠送的一千二百两足够家用了!
母亲,孩儿的同窗不乏贫穷的学子,他们赴京赶考,家中能凑出三十两、五十两盘缠,精打细算也够用了。
孩儿时刻谨记祖父的教诲,‘为官不贪,为商不奸,为农不惰,为民不侩!’这是祖父传承下来的冯氏家风,孩儿一日都不敢忘!”
同知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作为冯氏家族的当家夫人,早就把公公的遗训抛在耳后了。
儿子的一席话不亚于打了她一记耳光,公公曾是大理寺卿,一辈子为官清廉。儿子是嫡长孙,公公曾寄予厚望。
张氏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后悔的是她的不堪就这么被儿子儿媳看在了眼里!
“滐儿,阿娘今日犯糊涂了!我们同你二叔家和睦着呢!”张氏柔声道,“滐儿同筝儿去园子里走走,多说说体己话。举人宴后,滐儿就要赴京了,你要多陪陪筝儿!”
“母亲,还有一事,举人名下免税的三百亩田地,可以给二叔名下的庄子减免了,我们家不用另外置办庄子了!
减免赋税是为了整个家族,还有男丁税、劳役税……这些都可以给二叔和二弟、三弟!我这个大哥对弟弟们关爱甚少,愧对祖父对我的教诲!
还有,管家大叔不必去做庄头了,他为府里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正好让冯泰历练历练,我们冯家还是用自己家的人才稳妥,母亲您觉得呢?”
卫氏微笑看着相公,相公的圣贤书没有白读、死读,人情世故他都清楚呢!
卫氏含笑看向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