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艾琳的脸。她紧跟着向导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仿佛要用尽全力。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哥特式修道院的尖顶,在暴风雪中时隐时现。
\"还有半小时!\"向导回头喊道,他的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天气越来越糟,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艾琳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塞莱斯特脸色苍白但坚定地跟着;马库斯和理查德相互搀扶,两人手臂上的双鸦印记几乎完全变淡了;克莱尔则走在最后,不断检查她的小银瓶,里面的银色液体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三天前从巴黎出发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次旅程会如此艰难。先是火车因雪崩改道,然后是山脚下的村民拒绝带路,称那座修道院为\"魔鬼之笼\"。最后他们花了大价钱才雇到这位不怕死的向导。
\"艾琳,\"塞莱斯特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又看到那些影像了。\"
艾琳点点头。自从接近阿尔卑斯山脉,她和塞莱斯特就开始共享一些奇怪的幻觉——无数对双生子被关在笼子里,一个穿灰袍的身影从他们眼中收集泪水;一座祭坛上躺着两个被链条束缚的孩子;还有那个不断重复的词:\"Anima\"(灵魂)。
向导突然停下,指着前方:\"就是那里!我只能带到这儿了。太阳落山前我必须下山。\"
他拿了钱就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中。艾琳和同伴们站在修道院巨大的铁门前,门上锈迹斑斑的锁链看起来已经几百年没人动过了。
\"奇怪,\"克莱尔伸手触碰锁链,\"这上面没有雪。\"
确实,尽管周围积雪深厚,修道院门前却有一圈干净的地面,仿佛有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风雪。更诡异的是,当他们靠近时,铁门上的锁链自动解开,沉重的大门缓缓向内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欢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说的却是流利的现代法语,\"我等待多时的客人们。\"
艾琳手腕上的双鸦印记突然灼热起来,她本能地抓住塞莱斯特的手。两人的印记同时发光,将门内的走廊照亮——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双鸦和泪滴的符号。
\"进来吧,\"那声音继续道,\"除非你们想让那两个男孩死在外面。\"
马库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红色冰晶。理查德扶住他,惊恐地发现朋友的手臂上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们没得选,\"克莱尔咬牙道,率先迈过门槛,\"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分开。\"
修道院内部比外观大得多,仿佛空间在这里扭曲了。走廊两侧是无数的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家族纹章——艾琳认出了德·蒙特莫伦西家的乌鸦,还有其他几十种鸟类符号。
\"所有双生子家族,\"塞莱斯特轻声道,\"我们从来不是唯一受诅咒的。\"
走廊尽头是一段螺旋向下的楼梯,深不见底。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耐烦:\"下来,孩子们。我已经等了八个世纪,耐心是有限的。\"
楼梯似乎永无止境。随着他们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却不是自然的寒意,而是一种渗透灵魂的冰冷。艾琳注意到墙壁上的符号逐渐变化——最初的刻痕是简单的双鸦,越往下越复杂,最后变成了痛苦扭曲的人形。
终于,楼梯终止于一扇黑色大理石门前。门上用血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泪滴,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影。
\"准备好了吗?\"克莱尔问,她的手在颤抖,但眼神坚定。
艾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像一个圆形剧场。中央是一个凹陷的石台,周围环绕着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一个人形——不,是曾经的人形,现在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液体。石台中央坐着一个...东西。
它有着大致的人形,但比例古怪——过长的四肢,巨大的头部,皮肤呈现病态的灰白色。最令人不适的是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平滑的皮肤,像是一个未完成的雕塑。当它\"转向\"他们时,艾琳感到一种被无形视线穿透的恐怖。
\"啊,\"它说,声音突然变得悦耳动听,像是多个声音的混合,\"终于,完整的集合:两个天然的双生子,两个人为的联结,还有一个...\"它的\"目光\"停在克莱尔身上,\"守护者血脉。\"
马库斯突然跪倒在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它在...吸取我...\"
确实,艾琳看到一丝丝微弱的金光正从马库斯体内流出,飘向那个生物。理查德试图阻止,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停下!\"克莱尔喊道,举起她的银瓶,\"否则我毁了这最后的记忆精华!\"
生物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刺耳声响:\"愚蠢的孩子。你以为那是什么?那是我的一部分。八百年前,第一批守护者捕获我,将我分裂——力量被封印在七个容器中,记忆被分散到血脉里。\"它指向周围的干尸,\"这些是我的第一批狱卒。德·蒙特莫伦西家族只是后来无数实验品之一。\"
艾琳感到一阵眩晕。这个生物——这个最初的长老,才是所有诅咒的源头?
\"为什么是我们?\"塞莱斯特问,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为什么要折磨这么多代人?\"
长老缓缓\"站\"起来,它的肢体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折叠又伸展:\"不是我选择你们,是人类选择了我。你们祖先发现双生子灵魂中蕴含着强大力量,于是开始研究如何利用它。他们捕获我,因为我是第一个自然形成的双生灵体。\"
它突然出现在克莱尔面前,速度快得如同瞬移,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触她额头的银色泪滴:\"你的祖先阿德莱德是最聪明的狱卒之一。她发现可以通过撕裂双生子的灵魂来创造更多像我这样的存在,虽然弱小,但足够收集使用。\"
克莱尔像是被定住一般,眼中闪过无数画面。艾琳知道长老正在向她展示被隐藏的记忆。
\"现在,\"长老转向艾琳和塞莱斯特,\"你们,最完美的作品。天然的双生子,被分开多年后重新联结,产生了治愈之泪——这是连我都无法创造的奇迹。\"
它伸手想触碰她们相连的手,艾琳本能地后退,却听到马库斯又一声痛苦的呻吟。长老正在加速吸取他的生命力!
\"你想要什么?\"艾琳厉声问,\"为什么引我们来这里?\"
长老退回石台中央:\"自由。八百年的囚禁足够了。我需要你们收集最后三样东西:一个守护者的自愿牺牲(它的手指向克莱尔),一对完整双生子的祝福(指向艾琳和塞莱斯特),以及...\"它突然转向理查德,\"一个容器的崩溃。\"
理查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形力量提起,悬浮在空中。他痛苦地挣扎着,胸口的衣服撕裂,露出皮肤——那里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像是裂纹般蔓延。
\"他在把理查德变成另一个容器!\"塞莱斯特喊道。
克莱尔突然冲向前,将银瓶中的液体泼向长老。银色液体在空中化为雾气,笼罩了那个生物。它发出痛苦的尖叫,暂时放松了对理查德的控制。
\"现在!\"克莱尔喊道,\"用你们的联结!\"
艾琳和塞莱斯特本能地手拉手,双鸦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光芒中,艾琳看到了一切——长老确实是最初的双生灵体,但它的\"捕获\"并非如它所说。八百年前,它自愿与人类合作,教导他们利用灵魂联结的力量。但当人类发现这种力量可以无限获取时,贪婪使他们将长老囚禁,强迫它不断复制自己的碎片...
金光与长老释放的黑雾在空中碰撞,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石柱上的干尸纷纷碎裂,露出藏在里面的小银瓶——六个装满了黑色液体的容器。
\"七个容器中的六个!\"长老在混乱中喊道,\"最后一个在—\"
克莱尔突然跃上石台,抓住长老扭曲的肢体:\"在我这里!\"她撕开衣领,露出胸口——一个银色的泪滴形疤痕正在发光。\"阿德莱德临终前将最后一份封印在我体内!\"
长老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试图挣脱,但克莱尔死死抱住它:\"艾琳,塞莱斯特!现在祝福我!\"
艾琳瞬间明白了克莱尔的计划。她和塞莱斯特冲向石台,将发光的手按在克莱尔背上。金光流入克莱尔体内,与她的银色泪滴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白金色能量。
\"以完整双生子的名义,\"克莱尔诵念道,\"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白金光爆发了,吞没了长老、六个银瓶和整个地下室。艾琳最后看到的是长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突然浮现出眼睛——一双充满感激的、人类的眼睛。
然后,一切都变白了。
当艾琳恢复意识时,她躺在修道院外的雪地上。塞莱斯特正焦急地拍打她的脸,马库斯和理查德在不远处,看起来虚弱但印记已经恢复正常颜色。克莱尔...
克莱尔站在修道院门口,胸口银色泪滴变成了白金色双鸦。她身后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里面传出最后一个声音:\"谢谢...\"
然后是一声如同锁链断裂的清脆声响。
克莱尔转身走向大家,眼中含着泪水:\"结束了。长老自由了,所有束缚双生子的契约都解除了。\"
艾琳看向自己的手腕——双鸦印记还在,但变成了普通的纹身般的标记,不再有超自然的温度。塞莱斯特的也一样。
\"那些被撕裂的灵魂呢?\"理查德问,扶着虚弱的马库斯站起来。
克莱尔望向远方:\"他们会找到回家的路。可能需要时间,但...现在他们有机会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得多。暴风雪已经停止,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钻石般的光芒。艾琳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修道院,心中有种奇怪的安宁感。
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结束——世界上还有无数被诅咒的双生子,无数被撕裂的灵魂需要帮助。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希望。
而她和塞莱斯特,将确保这个希望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