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殿的晨雾还未散尽,杨辰已站在演武场中央。昨夜新铸的“流云剑”斜倚在石台上,剑身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剑鞘上的竹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这是他以器碑灵气淬炼的第一柄剑,也是今日“百器会”的压轴之作。
“辰时已到,百器会开始!”周显的声音穿透薄雾,各宗门的弟子扛着自家得意之作鱼贯而入。刹那间,演武场成了器物的星河:东边展台摆着能自动续水的“涌泉壶”,西边架着会随日照转向的“追日车”,南边的“鸣鸾筝”正自发流淌出清越的乐声,北边的“万象镜”则映出观者未来的模样,引得人群阵阵惊呼。
杨辰的展台前却格外安静。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将流云剑供奉在锦缎上,而是随意地将剑靠在木柱旁,自己则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块刚开采的墨玉。有好奇者凑过来,见只有一柄剑,忍不住撇嘴:“就这?比起‘万象镜’差远了吧。”
杨辰抬头笑了笑,没说话。直到日头升至正中,周显宣布“评鉴开始”,他才站起身,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轻鸣,流云剑自动出鞘半寸,露出的剑刃折射出一道寒光,恰好将东边“涌泉壶”喷出的水雾劈成两半,化作漫天细小的彩虹。
“好剑!”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可当众人细看时,又觉这剑除了锋利些,似乎并无特别——既没有“鸣鸾筝”的灵音,也没有“万象镜”的奇趣,更比不上北边那座能自动烹茶的“灵泉炉”实用。
“我看也就那样。”隔壁展台的弟子抱着自家的“千丝伞”撇嘴,那伞撑开时能化作百道丝雨,阳光下能映出七彩光斑,方才已得了不少好评。他扬声道:“杨兄这剑,怕是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吧?”
杨辰依旧不答,只是拿起墨玉在剑身上轻轻擦拭。墨玉本是极普通的石材,经他指尖摩挲片刻,竟渗出细密的玉液,顺着剑刃缓缓流淌。待玉液干透,他抬手握住剑柄,对着场中央那棵千年古松挥出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淡青色的剑气掠过,松针应声而落,却并非杂乱纷飞,而是顺着剑气轨迹,在空中拼出“天工”二字,久久不散。
“这……这是‘意剑’!”一位白发长老失声站起,“以器载意,以意驭形,这等境界,至少五百年没见过了!”
人群瞬间沸腾,纷纷涌到展台前。杨辰却收剑回鞘,转身看向那持伞弟子:“你的千丝伞能挡得住这道剑气吗?”
那弟子脸色一白,慌忙撑开伞。杨辰屈指一弹,半寸剑穗飞出,轻飘飘落在伞面上。看似无力的撞击,却让伞骨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百道丝雨齐齐溃散,伞面竟被戳出个细小的孔洞。
“器物之道,在精不在繁。”杨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涌泉壶能续水,却不知水之性柔;万象镜能照影,却照不透人心;鸣鸾筝能奏曲,却无半分真情。”他轻抚流云剑,“此剑无他,唯懂‘顺势’二字——劈柴时便为柴刀,护人时便为坚盾,杀人时……”剑刃再次轻鸣,“便为利器。”
话音刚落,周显捧着鎏金令牌走上台:“百器会榜首,杨辰,流云剑!”
掌声雷动中,那持伞弟子红着脸过来认输:“杨兄技艺卓绝,小弟服了。”杨辰却摇头:“你那伞的巧思本是上佳,只是太执着于‘炫技’,忘了器物终究是为人所用。”他取过伞,指尖在破洞处一抹,墨玉液渗出,竟将孔洞补成一朵玉色梅花,“这样,是不是更合用?”
弟子捧着修复的伞,怔在原地。周围的能工巧匠们也若有所思——原来真正的“一枝独秀”,从不是碾压他人的锋芒,而是懂得让每一件器物找到自己的位置。
暮色降临时,流云剑被供奉在天工殿最高处,剑下刻着杨辰的手书:“器有形,意无界,所谓独秀,不过是守得住初心,融得进万象。”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剑上,与白日的剑气余韵交织,仿佛在诉说着:真正的卓越,从不是孤芳自赏,而是在万千器物中,仍能守住那份“懂物更懂人”的温柔。